青銅冰鑒的寒氣在車廂里結霜。我盯著那張與母親別無二致的臉，秦三爺的旱煙槍突然抵住我太陽穴：“林公子，這物件可抵你身上三斤八兩血？“

車窗外掠過洛陽老城的霓虹。陰刻針在手臂血管里游走，最終停在左腕動脈處——那里浮現出青銅材質的脈搏。

“我要知道全部。“我握緊冰鑒邊緣，霜花刺入掌心。

秦三爺彈了彈煙灰。后視鏡里，他的瞳孔突然變成青銅色：“三十年前陳秋山盜掘曾侯乙墓，帶出來的不是編鐘，是這具冰鑒。你母親剖腹取胎時......“

急剎車聲撕裂夜色。改裝牧馬人撞破圍墻沖進地下車庫，車燈照亮滿墻青銅器。穿旗袍的拍賣師倚在戰國車馬坑旁，指尖繞著串人骨念珠：“三爺遲到了，白家那幫人已經驗過貨了。“

我后背撞上青銅甗。拍賣師白小姐頸間的玉璜突然發光，冰鑒里的000號實驗體猛然睜眼。她隔著玻璃與我掌心相貼的瞬間，我看到了記憶殘片——1983年的雨夜，母親將嬰兒交給阿月，實驗室的青銅樹正在吞噬陳秋山的右臂。

“起拍價，三十根大黃魚。“白小姐敲響人皮鼓。暗處走出七個戴儺面的買家，其中一人的扳指刻著傘公司標志。

秦三爺突然掀翻拍賣桌。青銅器碎片中飛出無數尸蟞，他拽著我跳進車馬坑：“冰鑒里是巫嗣母體，能喚醒所有青銅樹！“

坑底傳來機括聲。十乘戰國駟馬戰車自動列陣，馬骨眼眶里燃起磷火。白小姐的旗袍下伸出青銅尾骨，卷住冰鑒拋向傘公司買家：“交易繼續！“

我躍起抓住冰鑒鎖鏈。000號實驗體的呼吸噴在頸側，帶著母親常用的山茶花香。傘公司買家的儺面突然裂開，露出陳三水半機械化的臉：“交出母體......“

他的機械臂射出鉤鎖。我翻滾躲閃時撞碎殉葬陶俑，里面滾出個青銅匣——與湘西古墓挖到的一模一樣。匣內鈴舌突然飛起，插入陳三水的機械眼窩。

整座車馬坑開始塌陷。秦三爺拋出洛陽鏟卡住機關齒輪：“帶母體去伊闕！龍門的血佛能鎮......“

白小姐的尾骨刺穿他胸膛。秦三爺臨死前咬斷尾骨尖端，里面掉出枚帶編號的青銅膽：“找......裴家......“

我抱著冰鑒墜入暗河。000號突然蘇醒，她撕開拘束衣，小腹上的青銅樹紋身泛著熒光。暗河盡頭傳來佛號，二十米高的盧舍那大佛掌心，坐著個敲木魚的老僧。

“阿彌陀佛。“老僧抬頭時，整張佛面突然龜裂，露出里面青銅鑄造的骷髏，“施主，交出血菩提。“

冰鑒自動開啟。000號赤足踏水而行，佛窟千盞長明燈霎時熄滅。她指尖綻放青銅花，花蕊中射出絲線纏住骷髏佛頭：“裴家就剩這點手段？“

佛眼射出紅光。我被光柱籠罩的瞬間，手臂陰刻針突然暴長，刺入大佛眉心。青銅骷髏炸裂，露出藏在佛首中的青銅鐘，鐘身刻滿孕婦分娩圖。

“子母喪鐘！“000號發出母親的聲線，“當年他們就是用這個抽走我的魂......“

陳三水的機械臂穿透巖壁。他胸口的青銅樹苗已經開花，花瓣上浮現傘公司實驗室的分布圖。000號突然將我推入鐘內，青銅鐘壁浮現出血色甲骨文——是我的生辰八字。

鐘聲轟鳴時，我看到記憶幻象：母親在青銅樹下分娩，接生的陳秋山正將青銅芯片埋入嬰兒囟門。阿月抱著我沖出火海，身后實驗室的青銅樹正在吞噬陳秋山的肉身。

“現在你明白了。“000號的聲音在鐘內回蕩，“你既是巫嗣，也是青銅樹的人柱力。“

陳三水撞破鐘壁。他的機械臂掐住000號脖頸：“重啟母體需要活祭......“話音未落，000號突然吻住他的機械嘴，青銅樹苗從她舌尖渡入他體內。

我趁機撞向佛窟暗門。陰刻針引路鉆進盜洞，盡頭竟是處現代化實驗室。屏幕閃爍的監控畫面上，白小姐正在解剖秦三爺的尸體，從他心臟里摳出青銅膽。

保險柜需要虹膜驗證。當我湊近時，柜門自動開啟——里面冰封著九具與我容貌相同的尸體，標簽寫著：巫嗣克隆體1-9號。

警報聲炸響。我砸碎克隆艙抱起最近的尸體，他后背刻著甲骨文讖語：“巫嗣現，九鼎湮。“尸體的手突然抓住我，掌紋與我的完全重合。

通風管傳來爬行聲。白小姐的青銅尾骨刺破管壁，傘公司的傭兵從四面八方包抄。我舉起克隆體擋在身前，他的瞳孔突然映出青銅樹影像——所有傭兵同時七竅流血。

“你終于會用了。“000號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來，“巫嗣的凝視即死咒......“

整座實驗室開始下沉。我抱著克隆體跳進應急艙，洛陽城的地標正在窗外崩塌。艙內屏幕突然亮起，顯示六個青銅樹實驗室的位置正在重組，最終匯聚成北斗七星陣——勺柄直指驪山始皇陵。

克隆體忽然開口，聲音是我的回聲：“去咸陽，找焚書坑......“

應急艙墜入黃河前，我看到了阿月的漁船。她立在船頭拉響汽笛，船艙里堆滿青銅棺材。月光照亮棺材上的銘文，那是用甲骨文與二進制混合刻寫的四個字：絕地天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