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照燈的光柱刺破河底黑暗時，我看到了那座倒懸的青銅城。飛檐斗拱上垂落的絲絳竟是浸泡千年的腸衣，檐角銅鈴里塞著風干的眼球。最駭人的是城門牌匾——“洛邑“二字用青銅化的胎兒骨骼拼成，眼窩處嵌著發光的傘公司芯片。

“這才是真正的洛陽。“阿月的聲音在浪濤中飄忽，“地上那座是裴家造的幌子......“

漁船突然被掀上浪尖。我撞碎船艙的青銅棺材，里面滾出的銅錢粘在掌心——錢紋是孕婦分娩圖，方孔里滲出黑色尸油。陳三水的機械臂突然箍住我脖頸，他胸口的倒計時顯示71:23:15，顯示屏裂紋里鉆出青銅根須。

“他體內在長青銅樹。“阿月扯開陳三水的防護服，肋間皮膚已變成樹皮質感，“子時三刻前不剜出來......“

河面炸開十米高的水柱。傘公司的快艇呈雁形包抄，船首的青銅魚雷刻滿鎮魂咒。領航艇上的白小姐舉起人骨喇叭：“交出巫嗣，留你們全尸！“

我抓起棺中銅錢甩向快艇。錢幣觸及船體的瞬間，那些青銅魚雷突然調轉方向，符咒紅光映出傘公司傭兵驚恐的臉。連環爆炸聲中，阿月拽著我跳進黃河。

水下能見度為零。陰刻針在手臂血管里灼燒出北斗光路，指引我游向倒懸的西門。陳三水機械臂的推進器攪動暗流，他脊椎的青銅管正在噴射血霧，將河水染成詭異的藍紫色。

“快到了......“阿月的苗服在水中綻開，露出腰間的青銅膽串。當第七枚青銅膽亮起時，我們沖進城門洞——這里的水壓突然消失，仿佛穿過某種透明屏障。

倒懸的街道上漂浮著青銅燈籠，照見兩側店鋪的恐怖陳設：綢緞莊掛著人皮唐卡，藥鋪柜臺擺滿泡著胎兒的青銅罐，最駭人的是當鋪門前的招牌——“活當骨肉，死當魂魄“。

阿月突然將我按在青石板上。她雙瞳分裂成四顆，倒映出我們身后蠕動的陰影。三個戴青銅面具的衙役飄然而至，手中水火棍刻著DNA雙螺旋紋。

“路引。“為首的衙役攤開手掌，掌心裂開布滿利齒的嘴。

我摸到懷中冰鑒殘片。衙役的嘴突然合攏：“原來是貴客......“他們齊刷刷讓開道路，指向城中心的通天塔——塔身纏滿青銅鎖鏈，每節鎖鏈都拴著具現代裝束的干尸。

陳三水的機械眼突然報錯閃爍。他撕開胸口的樹皮，露出正在結晶化的心臟：“殺了我......趁還能......“

阿月卻將青銅膽塞進他胸腔。心臟結晶速度驟減，但顯示屏的倒計時開始加速。通天塔頂傳來鐘鳴，無數青銅魚群聚成漩渦，將我們卷向塔基的青銅門。

門環是兩條糾纏的青銅蛇。當我觸碰蛇眼時，門內傳出母親的呼喚：“小遠，到娘這兒來......“

阿月突然用苗刀刺穿我手掌，血珠濺在蛇頭上：“別聽！是尸語！“

青銅門轟然開啟。塔內堆滿青銅化的現代儀器，控制臺屏幕亮著1983年的監控畫面——母親正在給嬰兒時期的我注射血清，而她身后站著年輕時的石阿公與陳三水。

“原來是你......“陳三水的機械臂掐住阿月脖頸，“013號實驗體，當年是你偷走零號......“

通天塔劇烈搖晃。傘公司的潛水器撞破塔壁，白小姐的青銅尾骨卷住控制臺。她掀開尾骨末端的鱗片，露出微型發射器：“總部，確認回收巫嗣......“

我撞向控制臺的紅色按鈕。整座倒懸城開始傾斜，街道上的青銅燈籠爆裂，濺出的液體遇水即燃。阿月趁機斬斷白小姐的尾骨，搶過青銅膽按進控制臺凹槽。

全息投影突然籠罩塔內。母親的身影浮現，她手中抱著個青銅匣——正是湘西古墓那只。當匣中鈴舌彈出時，所有屏幕同時播放同一畫面：我出生那晚，青銅樹正在吞噬陳秋山的右臂，而母親在血泊中刻下甲骨文“焚“字。

“這就是你的命。“阿月突然背貼著我后退，“陰刻針最后的光點，要應驗了......“

塔頂傳來冰棺墜地的巨響。000號母體破棺而出，她腹部的青銅樹紋身綻放，根系刺入我的腳踝。記憶如潮水涌來——我根本不是林素云的兒子，而是她用青銅樹枝培育的巫嗣。

傘公司的潛水器伸出機械觸手。白小姐在防彈玻璃后獰笑：“完美容器終于......“

陳三水突然自爆機械臂。沖擊波震碎潛水器的舷窗，他殘留的半邊身體抱住我：“記住......驪山焚書坑......“

河水突然倒灌。阿月拽著我沖進排污口，身后傳來青銅城崩塌的轟鳴。當我們浮出水面時，晨曦中的黃河竟然真的在倒流——無數青銅魚群逆流而上，組成通往驪山的熒光水路。

漁船殘骸上插著柄青銅劍。我拔劍時割破手掌，血液滲入劍身的云雷紋，刻痕竟浮現出小篆：“斬龍“。陰刻針在手臂上游成北斗勺柄狀，最后一顆光點正在驪山位置跳動。

阿月望著倒流河喃喃自語：“子母蠱要反噬了......“她撩起衣袖，013的烙印下浮現出我的臉。

對岸傳來引擎聲。秦三爺的牧馬人完好無損地停在岸邊，車窗探出個戴青銅儺面的少年：“上車，裴家人等你去開棺。“

我握緊斬龍劍。劍柄突然睜開青銅眼，瞳孔里映出始皇陵深處的景象——九尊巨鼎環繞著青銅樹，而我的九具克隆體正跪在樹下，脖頸拴著刻有“巫嗣“二字的青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