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垂直墜向地心。失重感持續(xù)了十三個心跳，直到后背撞上某種彈性物質(zhì)——是無數(shù)青銅鎖鏈編織的巨網(wǎng)，每一根鎖鏈都拴著具風(fēng)干的童尸。

陳三水劃亮熒光棒。綠光沿著鎖鏈脈絡(luò)流淌，照亮下方百米處的青銅齒輪陣。八十一枚房屋大小的齒輪咬合轉(zhuǎn)動，齒槽里卡著新鮮的人體殘肢，像某種血肉潤滑劑。

“這是人牲動力系統(tǒng)。“我抓住晃動的鎖鏈，“得找制動機關(guān)......“

話音未落，整張青銅網(wǎng)突然下沉。童尸空洞的眼窩里鉆出熒光蜈蚣，順著鎖鏈朝我們爬來。陳三水掏出軍用水壺潑灑酒精，點燃的火焰卻讓蜈蚣外殼爆開，濺出腐蝕性黏液。

“閉眼！“我扯著他跳向最近的齒輪。工兵靴底踩碎齒槽里的斷手，腐肉中突然射出青銅弩箭。陳三水用墨玉扳指格擋，玉石與青銅碰撞出刺目火花。

齒輪縫隙里傳來機括轉(zhuǎn)動聲。我摸到齒根處的銘文，突然想起工程兵時期拆過的詭雷：“是壓力感應(yīng)器！保持......“

巨型齒輪突然錯位。我們像掉進(jìn)粉碎機的谷粒，在轉(zhuǎn)動的青銅齒間翻滾。陳三水的背包被齒刃絞碎，那本陳秋山的日記本頁紛飛。我抓住其中一頁，瞥見潦草的字跡：“申時三刻，血玉祭壇，不要相信......“

后背撞上制動柱的瞬間，我扣動了軍刀卡扣。刀刃精準(zhǔn)卡進(jìn)制動閥，齒輪陣發(fā)出垂死般的金屬呻吟，在離我們腳踝三厘米處停住。

冷汗浸透的內(nèi)衣貼在背上發(fā)涼。陳三水卻盯著制動柱的青銅浮雕——人首蛇身的祭司正在將青銅釘刺入活人天靈蓋，受害者手腕赫然戴著墨玉扳指。

“這是剝魂烙。“他觸摸浮雕上焦黑的痕跡，“用三千度青銅液澆灌天靈，把魂魄......“

齒輪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斷裂聲。九個青銅鼎從穹頂墜落，鼎中傾瀉的血漿瞬間激活齒輪陣。我們撲向最近的檢修甬道，身后齒輪咬合聲如同巨獸磨牙。

甬道石壁上布滿指甲抓痕，每隔十步就有個凹陷的人形輪廓。陳三水的礦燈掃過一處凹坑，照出半枚帶血的指紋——與陳秋山日記本上的血指印完全吻合。

“他在此被困過。“我摸到凹坑邊緣的刻痕，“是工程兵常用的定位標(biāo)記......“

陰風(fēng)掠過后頸。陳三水突然將我撲倒，一柄青銅斧擦著頭皮劈進(jìn)石壁。轉(zhuǎn)頭望去，渾身長滿青銅銹的活尸工匠從壁龕爬出，他們手中的鑿子、矩尺都在冒著青煙。

最年長的工匠喉嚨里發(fā)出咯咯聲，腐爛的指尖滲出青銅液。那些液體在空中凝結(jié)成戰(zhàn)國文字：“擅闖者，為器。“

陳三水甩出墨斗線纏住活尸手腕，線繩卻瞬間熔斷。我抄起檢修錘砸向壁燈，飛濺的燈油引燃活尸身上的尸膏。燃燒的工匠們竟整齊劃一地舉起工具，在火墻上鑿出個青銅門框。

門內(nèi)涌出腥甜的紅霧。我吸入半口就覺天旋地轉(zhuǎn)，恍惚間看到陳秋山站在霧中，他的頭蓋骨被掀開，腦漿里生長著青銅樹苗。

“爹......“陳三水夢囈般向前邁步。我狠咬舌尖用劇痛保持清醒，用工兵鏟劈碎青銅門框。紅霧消散的剎那，活尸工匠們化作青銅雕像，保持著跪拜姿勢。

甬道盡頭傳來水聲。我們爬出通風(fēng)口時，眼前景象令人窒息——地下暗河在此處形成瀑布，百米高的水幕后方，血玉雕琢的祭壇懸浮在半空，九條青銅鎖鏈穿透祭壇上的活尸琵琶骨。

活尸突然抬頭。那張與陳三水八分相似的臉龐張開嘴，發(fā)出陳秋山的聲音：“快走！血玉要......“

祭壇轟然崩塌。鎖鏈繃斷的瞬間，我抓住陳三水跳進(jìn)暗河。水流將我們沖進(jìn)溶洞，抬頭卻見崩塌的祭壇碎片在水面重組，拼成個巨大的青銅鈴鐺形狀。

陳三水突然痙攣，耳后的皮膚下凸起蚯蚓狀物體。我按住他時摸到皮下有金屬質(zhì)感，掀開衣領(lǐng)赫然看見青銅紋路在脊椎上蔓延——那些紋路與青銅鈴鐺的咒文一模一樣。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握緊工兵鏟。

“第一次碰鈴鐺時。“他苦笑著扯開左袖，整條手臂已經(jīng)青銅化，“每用一次鈴鐺，就侵蝕一寸血肉。“

暗河突然分流。我們被卷進(jìn)漩渦前，最后看到血玉祭壇的碎片組成八個大字：青銅為軀，永鎮(zhèn)幽冥。每個字都在滲血，那些血珠逆流而上，消失在溶洞頂端的青銅樹根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