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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終鈴

  • 青銅咒
  • 無聊的牛馬
  • 1522字
  • 2025-03-25 00:07:58

我站在古墓裂谷邊緣,手中的墨玉扳指燙得掌心生疼。青銅樹幼苗在晨霧中搖曳,葉片碰撞發出鈴鐺聲響,與三十年前陳秋山挖出的那只青銅鈴鐺如出一轍。

山腳下的苗寨死氣沉沉。吊腳樓檐角的牛骨爬滿青銅銹,風過時發出嗚咽。背包里陳三水的碎骨突然震顫,裹尸布滲出黑血,在苔蘚上畫出指向裂谷的箭頭。

“戌時三刻......“我摸著脖頸的青銅痂,那處潰爛正在擴散。夕陽沉入山脊時,裂谷騰起青煙,青銅樹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枝,枝頭結出七顆鈴鐺狀果實。

暗河方向傳來踩水聲。二十四個脖頸掛鈴的村民踏浪而來,他們瞳孔泛著青銅色,皮膚下凸起嬰兒手掌狀的硬塊。最前面的草鬼婆舉起人皮鼓,鼓面浮現陳三水破碎的面容。

“器奴未盡......“草鬼婆的嗓音混著水聲,“陳家人要歸位......“

我退向青銅樹,懷中的碎骨突然飛射而出,釘入樹干七個方位。陳三水殘留的右臂骨插入樹芯,整棵青銅樹發出瀕死的嘶鳴。村民們突然跪地嘔吐,每灘黑水里都游動著青銅線蟲。

草鬼婆撕開人皮鼓,掏出把沾血的青銅鑰匙:“開棺時辰到......“

裂谷深處傳來機括轉動聲。暗河改道沖出的青銅棺槨緩緩升起,棺身纏滿開著人面花的血藤。我認出棺蓋上缺失的鎖孔形狀——正與陳三水碎骨拼成的圖形吻合。

“接著!“陳三水的喉骨突然從樹根彈出,裹著黑血落在我掌心。骨節內側刻著微雕符文,在月光下投射出星象圖。我按圖索驥移動碎骨,青銅樹應聲裂開七道縫隙。

草鬼婆突然暴起,青銅指甲刺向我后心。側身閃避時,脖頸的青銅痂迸裂,濺出的膿血染紅樹根。整棵青銅樹劇烈震顫,棺槨轟然開啟,里面滾出九枚墨玉扳指,每枚都刻著陳家人的生辰。

“甲子輪回......“草鬼婆癲狂大笑,“陳玄禮老祖宗......“

棺內伸出纏滿鎖鏈的青銅手臂。我抓起黑驢蹄子塞進棺縫,卻被震得虎口崩裂。陳三水的碎骨突然聚成人形,殘存的右手骨插入棺中:“爹......收手吧......“

青銅棺槨炸成碎片。陳秋山的尸身直立而起,胸腔里纏繞著血色藤蔓,藤尖掛著那枚最初的青銅鈴鐺。陳三水的碎骨突然發出熒光,拼成北斗陣困住尸身。

“快搖鈴......“碎骨組成的虛影嘶吼。我撲向搖晃的青銅樹,摘下最頂端的鈴鐺果實。果實入手的剎那,整座苗寨的檐角牛骨齊齊炸裂,二十四道青光射入裂谷。

鈴音響起時,陳秋山的尸身突然跪地。他撕開自己的咽喉,掏出血肉模糊的青銅簡:“三水......爹對不起......“

暗河突然沸騰。血色藤蔓急速枯萎,村民們脖頸的鈴鐺接連爆開。我搖著青銅鈴沖向樹根,陳三水的碎骨突然聚成手掌形狀,握住我持鈴的手腕刺向樹芯。

青銅樹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樹芯裂口處涌出大股黑血,血中浮沉著陳玄禮的金身殘片。草鬼婆發出最后哀嚎,身體化作青銅粉塵飄散。

當最后一縷月光掃過裂谷,青銅樹已縮回幼苗。陳三水的碎骨散落在樹根處,拼成個殘缺的“解“字。我跪在泥濘中撿拾骨片,發現每片背面都刻著苗文——是石阿公當年紋在棺槨上的鎮魂咒。

晨霧被朝陽刺破的剎那,青銅幼苗突然開花。七朵人面花的花芯處,各嵌著一枚帶血的墨玉扳指。我按陳三水生前所授之法,將黑狗血混著糯米酒澆灌樹根,花朵在血霧中漸次凋零。

山腳下突然傳來銅鑼聲。苗寨幸存的老人抬著鎮魂鼎蹣跚而來,鼎中灰燼里埋著半本焦黃的族譜。族譜末頁新增的血字尚未干涸:“癸亥年七月初七,器奴咒解......“

我摸著脖頸逐漸消退的青銅痂,將陳三水的碎骨埋入樹坑。覆土時,坑底突然傳出鈴音——那枚最初的青銅鈴鐺靜靜躺在碎骨間,鈴舌處凝結著陳三水的最后一口心血。

夕陽西沉時,裂谷吹來帶著銅銹味的山風。我轉身走向山外,手中的青銅鈴鐺突然自鳴。回望處,新墳前鉆出株嫩綠樹苗,葉片在風中輕擺,再不見半點青銅色澤。

夜色吞沒苗寨輪廓時,懷中的墨玉扳指悄然碎裂。月光照亮出山的小徑,石縫間幾縷青銅菌絲在觸及月光時化為飛灰。暗河深處最后一聲鈴響蕩過峽谷,三十年前的因果,終于在此刻塵埃落定。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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