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水的手電筒在泥地上照出一圈顫抖的光斑。我們連滾帶爬逃出破廟時,那個掛著青銅鈴鐺的怪物正在后山坳徘徊。雨水把山路泡成了沼澤,每跑一步都能聽見身后傳來黏膩的水聲。
“往東!“陳三水扯著我的衣領拐進竹林,“山腰有苗寨!“
青竹在暴雨中彎成拱橋,竹葉間垂落的蛛網黏在臉上。我抹了把雨水,突然看見前方竹竿上釘著張褪色符紙——朱砂畫的符咒被水暈開,像一串血淚。
身后炸開一聲非人的嘶吼。
那個佝僂身影撞斷碗口粗的毛竹,腐爛的官服下露出森白指骨。它脖頸上的青銅鈴鐺叮當作響,青灰臉皮下有東西在蠕動,像是皮下埋著無數蚯蚓。
“接住!“陳三水甩給我一把糯米。白米砸在尸傀臉上頓時焦黑冒煙,怪物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原地打轉時撞倒了整片竹林。
我們趁機鉆進一處巖縫。陳三水掏出青銅鈴鐺,我這才發現那些血色符咒正在鈴身游走,如同活物般攀上他的手腕。
“它在吸人氣!“我抓住他手臂要奪鈴鐺,指尖觸到一片刺骨冰涼。陳三水的瞳孔突然蒙上白翳,嘴里吐出含混的苗語。
巖縫外傳來鈴鐺脆響。
尸傀腐爛的臉擠進縫隙,蛆蟲從它眼眶簌簌掉落。我摸到背包里的黑驢蹄子正要砸,陳三水突然清醒過來,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
血珠濺在青銅鈴鐺上,那些游走的符咒發出滋滋聲響。尸傀像被燙傷般縮回黑暗,我們趁機沖進暴雨。
黎明時分逃到苗寨時,我的登山靴里灌滿血水——不知何時腳底被割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吊腳樓里走出的老獵人用煙斗指著陳三水:“三十年前那支考古隊,也有個戴墨玉扳指的后生。“
陳三水把扳指往袖子里藏了藏,老獵人卻突然掀開神龕紅布。褪色照片上五個穿中山裝的人站在古墓前,中間青年眉眼與他有七分相似。
“你父親陳秋山,“老獵人敲了敲照片邊緣的青銅鈴鐺,“當年就是被這東西勾了魂。“
閣樓忽然劇烈搖晃。我扶住窗框時瞥見寨子廣場——昨夜追趕我們的尸傀正跪在銅鼓旁,三個同樣掛著青銅鈴鐺的佝僂身影,正在給它接上一截新鮮的人類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