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楓站在皇城之巔，看午門刑場血染黃昏。
三個月前他親手將玉璽獻給永樂帝，換來東廠對江湖的清洗。華山掌門被凌遲時，楚楓正坐在詔獄刑房，看錦衣衛用《毒經》記載的酷刑拷問“魔教余孽“。
冷月心的銀鈴在掌心發燙。楚楓想起地宮崩塌時老和尚的耳語：“真正的傳國玉璽，是建文血脈...“他低頭看刑場上哭嚎的嬰兒，終于明白自己始終是局中棋子。
暮色中，楚楓將銀鈴系在嬰兒脖頸。錦衣衛的箭雨破空而來時，他縱身躍下城墻，懷中的《毒經》在風中嘩嘩作響。最后一頁隱約可見小字：
“洪武三十五年，燕王破南京。太醫令楚氏攜傳國璽出逃，以劇毒封存建文太子血脈...“
詔獄水牢泛起腐臭的漣漪，楚楓盯著自己浮腫的指尖。浸泡在五毒湯中的第七日，他發現自己能透過皮膚看見血管里游走的青黑色脈絡——這分明是《毒經》里記載的“百毒靈樞“大成之兆。
“楚千戶，該試藥了?！?
鐵門吱呀作響，錦衣衛端著鎏金托盤躬身而入。盤中紅綢襯著顆丹丸，腥氣撲鼻。楚楓認出這是用懷胎七月紫河車煉制的子母丹，東廠常用此物控制江湖高手。
丹丸入口的剎那，楚楓喉頭肌肉微不可察地顫動。藏在舌下的銀針將毒丹推入袖袋——自從發現五毒淬體可解百毒，他便開始私藏這些致命之物。
“今日要審誰？“他系上飛魚服玉帶，瞥見銅鏡里那張蒼白陰郁的臉。三個月前他還是藥奴，如今已是掌刑千戶，真是荒唐。
獄卒壓低聲音：“從華山派地牢轉來的要犯，說是知道建文寶藏...“話音未落，甬道盡頭傳來鐵鏈拖地聲。當楚楓看清囚犯面容時，手中燭臺險些墜落。
被鐵鉤貫穿琵琶骨的，竟是當年冰窟里的煉藥人！
“楚楓小兒，你可還記得這雙眼睛？“囚徒突然暴起，腐爛的眼眶里鉆出兩條碧綠毒蛇，“當年你在冰窟殺死的，不過是老朽的替身！“
楚楓疾退三步，袖中藏著的毒丹撒落在地。毒蛇觸及丹藥瞬間爆裂，膿血濺在囚徒臉上竟發出烙鐵般的滋滋聲。他猛然醒悟：這人是唐門失蹤二十年的毒王唐絕！
“唐老前輩別來無恙?！俺靼醋⊙g繡春刀，“當年您把《毒經》塞給阿蠻時，可料到今日？“
唐絕渾身劇震，鐵鏈嘩啦作響：“你怎知...“話到一半突然噤聲，七竅中涌出無數毒蟲。楚楓閃電般擲出三枚毒丹，蟲群遇丹即焚，青煙中浮現出扭曲的南疆符文。
“噬心蠱？“楚楓瞳孔收縮。這種秘術唯有權傾朝野的漢王能驅使，難道東廠背后另有主子？
瀕死的唐絕突然狂笑，破碎的聲帶里擠出嘶吼：“秦王鏡...在太液池底...玉璽是鑰匙...“語畢氣絕，尸體迅速化作血水，露出森森白骨上刻著的星圖。
子夜時分，楚楓潛入西苑太液池。
水底沉著的青銅鏡泛著幽光，鏡面陰刻二十八星宿。當他將染血的玉璽按進凹槽時，池底突然塌陷，露出條密道。石壁上長明燈依次亮起，照見盡頭處九龍金棺。
棺中躺著具戴金絲翼善冠的尸骸，左手緊握半塊虎符。楚楓注意到尸身脖頸處有細密針孔——這正是《毒經》記載的“鎖魂針“痕跡，可保尸身百年不腐。
“楚太醫果然守信。“
陰影中轉出個蟒袍太監，正是東廠提督王彥。他身后跟著十八名黑袍術士，手中羅盤指針直指金棺：“漢王殿下要的可不是這具假尸，真正的東西在...“
話音未落，楚楓袖中毒丹盡數爆開。趁著毒霧彌漫，他撲向金棺掀開尸骸衣襟，胸膛上赫然刺著幅地圖——標注的位置竟是魔教總壇！
王彥的尖笑穿透毒霧：“多謝楚千戶帶路，這些年魔教把建文余孽藏得...“突然悶哼倒地，心口插著半截玉簪。楚楓轉頭看見冷月心從棺中坐起，嫁衣上的血跡未干。
“呆子?！八断旅嫫?，露出布滿毒瘡的真容，“再不解開我裙下機關，漢王府的死士可要到了。“
魔教總壇的青銅燈臺上蒙著層泛黃的人皮，楚楓舉著火折子細看，皮上刺青竟是藍玉將軍的絕筆信！冷月心指尖拂過「洪武二十六年」的字樣，輕聲道：“當年涼國公謀反案，實為太祖皇帝清洗淮西黨羽的局?！?
火光照亮地宮壁畫，楚楓看見藍玉被剝皮實草的慘狀旁，題著首血詩：「朱顏改，山河碎，秦王鏡中乾坤墜」。他猛然想起太液池底那具金棺尸骸——那根本不是建文帝，而是藍玉被秘密保存的遺骸！
“當年太祖命楚太醫剝下藍玉人皮，將藏寶圖刺于其上。“冷月心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后背完整的刺青，“我父親冷謙，就是執行剝皮的錦衣衛指揮使。“
楚楓的繡春刀哐當落地。他終于明白《毒經》為何記載著人皮保存之術——楚懷玉根本不是太醫，而是專為洪武皇帝處理臟事的剝皮匠！
地宮突然劇烈震顫，漢王死士的箭雨穿透石壁。冷月心將楚楓推進密道，自己卻被鐵鏈鎖在壁畫前?；鸸庵?，她的面容開始龜裂，露出底下另一張臉——竟與詔獄中溺死的宮女秋月一模一樣！
“永樂七年我就該死了?！袄湓滦乃合伦詈笠黄嫫?，露出遍布刀疤的真容，“王彥把我做成活傀儡，就為監視你們楚家。“
楚楓想起冰窟中那個遞來《毒經》的煉藥人，那人脖頸處也有同樣的傀儡線痕。原來從相遇開始，他就被拽進跨越二十年的局。
“藍玉寶藏不是金銀，是八十萬淮西舊部的名冊?！袄湓滦目戎?，“漢王要這名冊造反，皇帝要這名冊滅口...咳咳...而你...“
她突然抓住楚楓手腕，指甲摳進他毒脈：“你體內流著藍玉嫡孫的血！楚懷玉當年偷梁換柱，用你換了藍玉孫兒的命！“
楚楓在暴雨中狂奔，背后是熊熊燃燒的魔教總壇。懷中的名冊浸透雨水，墨跡暈染成詭異的圖案——這分明是北平布防圖！
王彥的尖笑穿透雨幕：“楚千戶可知，當年告發藍玉謀反的，正是你祖父？“東廠番子舉起弩箭，“如今你帶著布防圖投奔漢王，倒是祖孫一脈相承的...??！“
楚楓的指尖突然爆出青黑血管，積攢百日的劇毒噴涌而出。毒霧所過之處，番子們血肉脫落如泥，王彥捂著臉慘叫：“你竟練成了《毒經》最后一篇...萬毒歸宗！“
“錯了。“楚楓踏著血水走來，“這是藍玉將軍在詔獄自創的武功，名曰——破軍。“
他捏碎最后一顆毒丹，看著洪武三十五年至今的冤魂在雨中嘶吼。那些被剝皮的、被毒殺的、被做成藥奴的，終于在這一刻睜開雙眼。
南京城隍廟的戲臺上，楚楓將布防圖拋入火盆。漢王死士從梁上躍下，劍鋒直指他咽喉：“殿下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回去告訴朱高煦?！俺魅斡蓜獯唐破つw，“藍玉舊部八十萬冤魂，要的不是從龍之功?！八崎_戲臺木板，露出下面成堆的秦王鏡——每面鏡中都嵌著顆建文舊臣的頭骨。
雨夜傳來馬蹄聲，錦衣衛緹騎包圍廟宇。楚楓看著火盆中升起的青煙，想起《毒經》末頁被燒毀的那行小字：
“洪武三十五年七月初四，太子標第三子允熥卒。是夜，楚氏醫館誕下一子，胸口有青龍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