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于3月15日下午的這場戰斗，算不上是長城抗戰中規模最大的一次攻防戰。

無論是雙方陳兵過4萬的喜峰口，還是數百里外抵擋日寇左翼兵團的冷口、古北口，中方屯兵都在萬人級，而日軍最高峰值投入的攻擊兵力都在5000以上。

可羅文峪戰場，絕對算得上長城之戰最血腥的戰場之一。

根據29軍戰后統計，暫2師投入的兩個步兵團，僅在這個下午，就戰死700，重傷400，輕傷不計其數，戰損超過全部兵力的五分之一，若是加上14日全天在日軍火炮下傷亡以及15日上午日軍試探進攻中傷亡的數百人，僅只兩日時間，暫2師就差不多沒了三分之一。

那意味著，這樣強度的戰斗，只需要再來上兩次，守軍將死傷殆盡。

因為劉如明的請求，楚晴再沒有公開發表的戰地日記里曾用一段話記錄了羅文峪關口中國這位最高指揮官聽到傷亡報告后的心情。

“今晚的月亮很亮，照得人纖毫畢現，將軍就站在他那間簡易至極的指揮部門口，只是站著，久久沉默。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可我能看到，月光下，不著軍帽的40歲中年人，鬢角已滿是霜華......”

這段文字，再沒有金戈鐵馬，卻足以使任何國人，滿眼淚花！

就連曹燼，看到這篇文字時，亦是征然良久！

他以為自己只是個過客，但這片土地，終究是他的國，哪怕時間的長河相隔經年！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而日軍呢？

關于羅文峪第一戰的記錄卻被關東軍司令部秘密封存，直到戰后才被解密。

“時日，由關東軍第14混成旅團少將旅團長服部兵次郎少將親自抵達前線，下達軍令，第7，第8，第9三個步兵大隊合計步兵共2400余人投入攻擊，激戰5小時，傷亡千人。”

戰報并沒有很明確的寫出傷多少，亡多少，但2400人的總兵力和千人傷亡的比例，卻同樣令人瞠目結舌。

高達百分之四十的傷亡比例，亦是創造了日本陸軍自日俄戰爭以來的第一次，這或許也是關東軍封存這份戰報的主因之一。

此戰戰畢，無論是中國軍隊還是日軍，都在煎熬中等待著，等待著天黑，等待著給自己喘口氣的機會。

屬于步兵的戰斗終于在日落之后停止了，但日軍的炮兵卻再度瘋狂，竟然趁著夜色，又連續炮擊，喪心病狂到連還丟在陣地上的尸體與部分重傷兵都不顧了。

亦由此可見關東軍第14混成旅團長服部兵次郎少將的惱怒程度。

隨著夜幕降臨，曹燼也終于松了口氣。

暫2師抵擋住了日寇的進攻，也終于給他了戰機。

不過，暫2師還不僅給了他這些，在黃昏的時候，一直躲在山頂上觀察的曹燼還發現了一件令他心花怒放的事。

或許是下午的時候日軍步兵在羅文峪前線損失太大，日軍為彌補一線步兵的不足，竟然將防御炮兵陣地的兩個步兵中隊的其中一個給調走了。

布防的日軍步兵中隊由近400人變成了不足200人，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啊！

曹燼都已經決意要付出最少100人的代價沖破日軍步兵防御圈，現在看來，這個代價將要小的多。

由于兵力的不足，還留在炮兵陣地的那個日軍步兵中隊重新進行了兵力部署，撤回了防御炮兵陣地北面也就是正面機動營所在地的步兵小隊，取而代之的是由十幾個端著三八步槍的日本炮兵。

那一副沒經驗的樣子讓跟在曹燼身邊的何不凡都驚呆了，小鬼子這個騷操作可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他們：速度來干，咱兩條腿都岔開了都......

留下的日軍步兵中隊將防御的重點放到了南面，部署了兩個步兵小隊加一個隊部還加一個小分隊，而在左右兩翼，只是各丟了一個小分隊。

日軍一個步兵小隊差不多50人，一個小分隊編制為15人。

這樣的兵力，對付中國一個步兵班倒是綽綽有余。

只是屆時，一個小分隊日軍面對的卻是至少一個精銳步兵排40多人的沖擊，而且配備著沖鋒槍和半自動步槍潑灑出的彈雨，那就只能祝福他們好運了。

殘陽下，曹燼咧嘴露出的滿口白牙，在夕陽的余暉下閃著淡淡的寒光，猶如發現獵物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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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漸深沉，曹燼點亮洞內的馬燈，所有人，已經在黑暗中靜默休息達4個小時。

曹燼的目光從走到自己前方的連長、排長們臉上掃過，沉聲問道：“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目標了沒有？”

沒有人說話，卻都狠狠點了點頭。

小結巴算是個意外的驚喜，這小家伙兒雖然說話不利索，但身形靈活就像個小猴兒一樣，加上對這一帶的山區極為熟悉。

從14日下午，就帶著何不凡和段青山兩人抵近日軍炮兵陣地偵察，

最近處甚至都能聽到日本炮兵高聲談笑的聲音。

日軍兩個炮兵大隊，總共24門山炮分布在方圓25000米的山谷各處，被何不凡用從1到24號進行編號，而后在放大版的山谷沙盤上進行位置標注。

注定會率先殺入戰場的2連總共有3排9班，其中負責搶炮任務的6個步兵班的班長和副班長們，無需記憶那么多復雜坐標，他們只需要記住自己要攻擊的那兩門炮的坐標位置就行了。

沖進日軍炮兵陣地后，他們就是一路狂奔，殺光自己路上所見到的一切土黃色，一切不會說中國話，一切不會回答口令的人，然后找到炮，要么炸了它，要么先拔掉炮栓，等候曹燼的下一步命令。

而江大頭則親率第1連，由洞口向日軍炮兵陣地兩翼潛伏，等待曹燼打出的總攻信號彈，或者是根據將和日軍步兵中隊正面硬鋼的暫2師手槍連的戰況自主決定何時發動對日軍兩翼陣地的突襲。

他們的任務是，在最短的時間內配合暫2師手槍連擊潰日軍步兵，然后合兵一處堵住日軍潰散的炮兵，逼迫他們投降，不然就徹底殺光他們。

“記住，此次夜襲，我要的不是穩，是準，是狠！”

曹燼冷眼看向自己的屬下們。

“準，是準確的找到自己的目標，狠，不僅僅是對敵人，對自己，也不例外。”

“一旦發起沖鋒，就沒有機會回頭，就算是死，你的頭，也是對著敵人的方向。

若沖鋒之令發出，有畏懼不前者，殺！

有違令不尊者，殺！

借著夜色，偷奸耍滑者，殺！”

三殺令一經曹燼說出，所有軍官無不凜然。

這一夜，長城關外的月光，如同同樣站在羅文峪關前的楚晴日記里所寫的一樣，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