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東城印刷坊
- 大明攝政:某乃忠臣
- 垂柳浣紗
- 2691字
- 2025-07-27 18:45:41
“兩千匹?!”
“三十一兩?”
“良率九成?!”
驚呼之聲,在臺下四處響起。
要知道,大明以往軍馬采買,馬價雖定在三十兩左右,但那良率——也就是堪用作戰(zhàn)的成馬比例,往往徘徊在七成到八成之間。
這上下浮動的幅度,則是隨著兩個變量:良心和腐化程度而徘徊。
若依今日這九成良率折算,實際馬價至少得在三十四五兩上下才算劃得過來。而今,居然只報三十一兩!
坐在第一排的王佐才與楊嗣昌對視一眼,幾乎同時皺眉,神色里卻不是懷疑,而是震驚之后的——深思。
他們腦海中,飛速地聯(lián)想到戶部近年在各項采買中所遭遇的窘境:
工部修建宮殿、開鑿水渠,朝廷預算分文不差,可層層轉手,便成了“稀泥糊墻”;
兵部征調軍糧、器械,銀子雖撥得準時,物資卻常常不合規(guī)制;
戶部每年清查賬目,皆是為銀入官庫、不得入私囊而頭痛不已。各種措施想盡,可下面照樣有人動手腳,照樣“虧空如舊”。
而今,這馬匹競賣竟是一反常態(tài)——不是上面壓價,而是商家主動開出了戶部都開不出的苛刻條件!
楊嗣昌心中再回想起,前些時日聽人稟報,說這次試辦馬匹競賣,最后還定了一個新規(guī):
凡想參與競賣者,需先繳納一萬兩銀子的“保證金”,且明定合同期滿、馬匹驗收無誤之后,方可從總價中沖抵;
否則,一旦違約,則不僅保金全額沒收,更被列入“終身競標黑冊”之中,永不得再入朝堂一寸買賣!
此時他越想越覺此法之巧妙——
一來,保金制度令投機之人無法空手套白狼;
這質押金就要一萬兩壓在戶部,一直到合同終止。這筆錢財,若是沒有實力的商家,斷然出不起。
二來,黑名單一出,等于斷了前來競價的商家們,打算動歪腦筋的想法;
這可是冒著一輩子不再承接官府生意的風險,更何況真要入了“黑名單”,這些地方上的豪商也丟不起這臉面!
三來,良率明確寫入合同,再由太仆寺、兵部、戶部三方聯(lián)審,三權交驗,便無人敢造假。
四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抬眼望去,只見今日這鶴鳴樓大堂四周,皆張掛著醒目的條幅,上書三個大字:“公平、公正、公開”,赫然如同律令高懸、威壓滿堂!
雖是詞句簡單,卻分明透出一股新風。
楊嗣昌暗忖,此舉既令臺上馬商有所忌憚,亦讓臺下百姓與旁觀之人看得分明,或許能在極大程度上抑制了桌下暗議、幕后分肥這類痼疾。
楊嗣昌眼神沉了沉,低聲對王佐才道:“這制度......不簡單啊?!?
王佐才點了點頭,只留一句:“聽說是太仆寺商周祚給戶部和內閣遞的條陳,元輔和李司徒都同意了?!?
楊嗣昌心頭大振,真是天下百官不可小覷。這商周祚平時,不顯山不露水,沒想到一出手便是經緯之舉——
這玩意別看現(xiàn)在只是用在馬匹的買賣之上,若是成功了,楊嗣昌篤定的知道,今后戶部和宮中的采買都要大變樣了!
這制度,自己回去之后真要好好研究一番,到時在戶部大規(guī)模作推廣,若真能省下銀兩,那可是大功一件!
臺下馬甸的張正信,正臉色微變,眉頭緊鎖。
可是,按照這馬價三十一兩,外加九成的良率,這還賺什么錢財??!也就賺個過水錢而已!
若是只是幾百匹戰(zhàn)馬,那還可以理解,可是這騾馬市的袁中一出手就是兩千匹——這還怎么玩!
這群兩千匹戰(zhàn)馬,說到底,可不是袁中與李伯弢自己掏銀子一點點采買來的。
他們不過是拿著各家二百五十匹良馬,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兩千匹馬,運籌帷幄、談笑間便殺入這場競賣,手里銀子充足,底氣十足,自然是面帶輕松、從容不迫。
哭得只是那八家不能入場,只能競拍馱馬的騾馬市馬商。
因此,對于現(xiàn)在場中的其他馬商來說,這就是一場不對稱的戰(zhàn)爭。
只不過這事,張正信并不知道。他背后站著京營,本以為走些門路這買賣就成了。
可哪知道,最后成了這樣,所有的競爭對手居然能面對面的看著一清二楚,人人手里還抓著不知從哪來的木牌子......
張正信想到了那幾位勛貴......一咬牙,舉起了手中的木牌,喊道:
“九百匹軍馬,三十兩銀子,良馬成數(shù),保證九成!”
喧嘩聲從周邊響起,這個條件別說是賺錢了,很有可能是賠錢叫價了——當然,若是規(guī)規(guī)矩矩作生意,那還是有些賺的。
可都是這種層次的商人了,會有規(guī)矩的么?又怎會沒有這“額外”的費用計入成本。
哪怕是這所謂的競拍,就真能杜絕桌面的下的事情?當時是不可能的,頂多能夠減少,或是讓朝廷得個比較理想的標案而已。
袁中聽聞報價,三秒之后,舉起了手中的木牌,平淡的說道:
“兩千匹,三十兩銀子,良馬成數(shù),九成!”
只剩袁中與張正信立于場中,眾人屏息,無人吭聲。
臺上的萬有孚一咳:“既是兩家最后,下一輪——可有再報一次的?”
他看了看無人反應,于是:
“兩千匹,三十兩銀子,良馬成數(shù),九成!一遍”
“兩千匹,三十兩銀子,良馬成數(shù),九成!兩遍”
“兩千匹,三十兩銀子,良馬成數(shù),九成!三遍”
萬照磨舉手,木槌一敲!“競賣本場——其他條件等同,數(shù)量多者取勝,七號馬行勝!”
鼓聲再響,場內熱烈鼓噪,而那袁中卻只是回身一拱手,似早有勝算,不露一絲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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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匹競買大會結束之后,李伯弢便告辭離場,返回府中歇息。
這幾日來,他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氣色與精神也都好了不少。
聽說兵部那邊也傳了話來,詢問他何時病假結束,重新回到兵部觀政辦事。
眼下距離正式復職還有些日子,李伯弢也打算趁這段稍顯空閑的時光,除了好好休息之外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
東城本就是士林官宦聚居之地,文風鼎盛,書香蔚然。也因此,在這片街坊巷陌之間,分布著不少書坊、書社、詩社,還有專營印刷的工坊。
這日,李伯弢從小時雍坊坐了馬車出門,前往一間名為“文心齋”的印刷社,也不過花了兩刻鐘的工夫。
這家印刷社原主姓孔,自稱是圣人第二百七十八代的遠房后裔。李伯弢自然也沒心思去辨認真?zhèn)?,只是由李觀木引薦,寒暄幾句,行了禮,便被迎入工坊之中。
說起來,這“文心齋”倒也的確符合他的要求——選在東城一處僻靜的小巷盡頭,占了一個不小的院子。進門是前院,兩側有廂房,一座主堂做賬房和待客之用;穿過月門便是后院,后院正中搭了五間木坊,作為刻板與印刷之所。
院子中的后花園,已被拆除。在原有的地方上蓋了一大間磚瓦屋,專作紙張堆放與成品儲存之用,算得上是一個帶倉庫的印刷基地。
不過看得出來,這院子中無論是廂房,還是后院的倉庫,很多都空著,沒有放滿物件。
整個工坊里約有十二名伙計,年紀不一,但皆精熟技藝,只不過李伯弢一路過去,也能見到這些個伙計三三兩兩的坐在臺階邊閑聊著。
按現(xiàn)行雕版印刷的效率算,一個熟手匠人一天能印將近兩百次,若按每版兩面來印,也就是約莫四百張紙張。以此推算,這“文心齋”一日的產能,大致可達五千張印刷紙左右。
而這些紙張,每一張尺寸折合今人說法,大約是787毫米×1092毫米,若按八行十六字排版,一日印刷的數(shù)量,已可支撐一批通俗讀物的流通所需。
李伯弢轉了一圈,心中暗暗點頭——場地夠寬、倉儲也足、效率不低,只不過看上去并沒有達到這個工坊的最佳產能,估摸著也就將將只有一半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