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明。

月光如銀紗般傾瀉在竹林中心的小院，院墻外的翠竹越過涼亭的飛檐在石板上投下斑駁竹影。

周清依舊還如白天時一樣，盤坐在涼亭中，面前是一個冰冷的圓形石凳。

他反復掐著指訣，指節因長時間掐訣而微微泛白，額角沁出的細汗在月色下泛著微光。

“石為軀，風為骨，月為皮……幻影千面，萬相歸一，坎離相濟，巽震交疊——變！”

隨著口訣念動，周清感受到體內的靈力快速自指尖噴薄而出，融入道面前的石凳中。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石凳紋絲不動。

他的靈力如同泥牛入海，連一絲浪花都沒掀起來。

“第七十六次嘗試，以失敗告終！可能是與時間和方位有關，咒語需要再調整一下……”

周清口頭記錄了一下失敗總結，隨后便繼續催動妖丹，那枚拇指大小的妖丹在丹田內滴溜溜地旋轉，施放出大量靈力用于施展易形術。

他一遍又一遍地嘗試。

然而面前的石凳始終沒有反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于……

靈力耗盡了。

原本在丹田內滴溜溜旋轉的圓潤妖丹變得黯淡無光，好半天才能轉動一圈，費勁地擠出一絲絲靈力。

沒辦法，周清只得暫且放棄練習，轉而開始運轉吐納訣。

方圓百里的天地元氣連同太陰月華一起被他牽引過來，化作絲絲縷縷的銀線順著他周身毛孔進入體內。

妖丹在氣海緩緩旋轉，如同蒙塵的明珠被山泉滌蕩，重新流轉起瑩瑩的光暈。

待天上的玉盤悄然偏移三分，他又撐著膝蓋站了起來，重新掐訣念咒，對面面前的石凳發功。

“變！”

“變！”

“變！”

……

他的堅持努力沒有白費，當再一次耗盡靈力時，眼前的石凳終于在他的法咒中發生了變化。

只見石凳表面漾開水波般的紋路，隨即便以極快的速度扭曲、變形，于剎那間化作一只兩尺來高的黑背獒犬。

那大狗抖了抖蓬松的長尾，琉璃般的眼珠倒映著高大人影，蹬著花崗巖質地的利爪躍上石階，沖著他“汪汪”叫了兩聲。

同一時間，腦海中的熟練度面板更新信息——

【高階法術《易形術》已解鎖，當前等級：初窺門徑（1/1000）】

“小爺我成了！”

周清欣喜不已，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望著眼前威風凜凜、活靈活現的黑背獒犬，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狗頭，只覺觸感跟活物無絲毫差別。

正當他想再命令獒犬做些動作時，卻聽到了一聲瓷器碎裂般的脆響，緊接著這只大狗整個軀體便如融化的蠟像般坍縮，重新變回冰涼的石凳。

“有意思！”

周清打坐片刻，待靈力稍稍恢復了些便重新掐訣念咒，石凳表面再次泛起水波般的紋路——

一只通體雪白的獅子貓憑空躍出，一邊用蓬松長尾掃過青石板，一邊轉頭望向水池中的游魚。

“喵~”

小貓只持續了七個呼吸，便變回了石凳。

經過這兩次嘗試，周清已經對易形術有了大致的了解。

變形所消耗的靈力不多，但是維持變形卻每時每刻都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

他估算了一下，以他現在的道行，最多只能將一個物體維持變形一炷香左右。

之后他又反復練習了幾次，將石凳變成各種各樣的動物以及不同的人。

雖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但也有著七八成的成功率。

……

夜色越發深沉。

苦修了一整個白天，外加大半個晚上的申公豹緩緩收功起身，拖著酸脹的雙腿回到小院。

推開院門，他揉著發紅的眼眶剛要往廂房走，卻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涼亭中，碧色袖袍在月光照耀下左右翻飛。

師兄這是在做什么？

“變！”

伴隨著一聲低喝，申公豹耳尖微動，快步走上前：“師……師兄練的可是變……易形術？”

周清點點頭，笑著望向申公豹。

“這法術你想不想學？玉簡在桌上，想學就自己看。”

申公豹盯著石桌上泛著青光的玉簡，正要伸手去拿，眼中卻閃過一抹遲疑，“可阿爹說變……易形術是高階法……法術，要等……等到化神境才……才能修煉！”

“還有這種說法啊？”

“師兄你最……最好別……別煉了，萬……萬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不妙了。”

申公豹一臉擔憂地道。

周清都已經練成了，自然也沒當回事，笑著道：“安心，我有分寸。你快去休息吧。”

“不……不行。”申公豹有些急切地道：“師兄你才剛……剛結丹，不……不可能練成化形術的，別……別把時間浪……浪費在這上面！”

“師弟的關心，為兄收到了。”

周清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沖師弟挑眉一笑。

下一瞬，他的面容在月光下突然泛起水波似的漣漪。

隨即他整個人都在剎那間快速扭曲變形，化作一個方額闊口，眸色清正似秋水寒潭的中年男子，背負著雙手，身上的玄色鶴氅無風自動，那模樣神態竟是分毫不差！

“阿爹！？”

熟悉的威壓撲面而來，申公豹踉蹌著撞上身后石凳，險些被絆倒在地。

“是你師兄我啊！”

周清變回原來模樣，臉上帶著滿意的微笑，“瞧你嚇的，師兄這不逗你玩兒嘛。”

“……”

申公豹傻傻地愣在原地。

他望著涼亭中那道挺拔的身影，喉頭艱難滾動，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師兄居然練成了！

申公豹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阿爹曾明確告訴過他，那是化神境才能修煉的高階法術，道行不夠強行修煉只會事倍功半，白白浪費時間。

可師兄他剛結丹不久便練成了！

這樣的天賦真的是太恐怖了。

不對，不僅僅是天賦，師兄他還足夠努力！

自己都準備歇息了，可師兄他卻仍在不知疲倦地練習——這哪里是乙木靈胎的天賦？

這分明是每寸光陰都舍不得浪費！

用持之以恒的刻苦努力來鍛造登神階梯！

有這樣一個師兄，壓力好大啊！

申公豹默默掐滅了回房休息的念頭。

他盤坐在尚帶夜露的青石上，迎著清冷的月光默默運功——即便跟不上師兄前進的速度，至少也不能讓自己落下的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