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意識在混沌中浮沉。

他感覺自己像被塞進一臺老舊的錄像機，無數畫面在眼前閃回：妹妹林霜跪坐在歸墟裂隙邊緣，青銅鈴的銀色紋路與她的黑金色長發融為一體；玄霄子布滿皺紋的手指撫過鈴身，脖頸上的黑色烙印泛著詭異藍光；還有自己墜落時看到的二進制代碼洪流——那些數字如同活物般游動著，組成他從未見過的古老文字。

「醒醒。」

冰涼的水珠滴在臉上。

林墨猛地睜開眼，發現身處一座倒懸的巨塔中。墻壁由流動的黑色物質構成，每隔十米就嵌著一面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影像，而是三百年前核爆廢墟的慘狀。

「歡迎來到歸墟秘境。」

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林墨抬頭望去，黑塔頂端坐著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她胸前的銘牌寫著「聯邦科學院·首席研究員」，可那雙空洞的眼窩里爬滿血絲，皮膚下蠕動的黑色脈絡竟與妹妹一模一樣。

「你終于來了。」女人舉起注射器，針管里裝著詭異的綠色液體，「我是第1324號試驗體，也是你唯一存活的妹妹。」

她突然扯開衣領，露出胸口跳動著的青灰色心臟：「看清楚了嗎？這才是人類進化的終極形態！」

林墨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認得這張臉——昨晚在教堂地窖，那個自稱是他妹妹的少女身上，同樣烙印著這樣的黑色脈絡。

「別碰她！」

虛空中突然炸開男聲。

白發老者拄著龍骨杖從陰影中走出，杖頭雕刻的饕餮紋正在吞食周圍的光線。「她是冥殿的人偶，用你的基因培育了三百年。」老人脖頸的黑色烙印滲出血珠，「快走！地下十八層的基因鎖馬上要開啟了！」

黑塔開始劇烈震顫。

女人發出刺耳的笑聲，注射器里的液體化作綠色毒蛇撲向老者。林墨趁機沖向最近的青銅鏡，鏡面突然浮現血色文字：「找到九盞魂燈，重啟歸墟羅盤。」

鏡中世界比現實更詭異。

林墨看到自己站在核爆廢墟中央，身后跟著十幾個穿防護服的身影。為首者舉起青銅鈴，鈴身上的「祭」字紋路正與他的胎記共鳴。這一幕讓他想起夢中反復出現的場景——那些被獻祭的守墟人，胸口跳動的不正是這種青灰色心臟嗎？

「哥哥！」

女人的尖叫穿透鏡像。

林墨轉頭，發現現實中的妹妹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她手中的青銅鈴已經融化成液態金屬，正沿著他的手臂血管倒流。皮膚接觸的瞬間，無數記憶涌入腦海：公元2145年，聯邦科學院地下實驗室里，十七歲的林霜自愿成為基因融合體；三千次輪回中，她不斷被重置記憶，只為等待血脈覺醒的哥哥。

黑塔在尖嘯中崩塌。

林墨隨著碎石墜落，看到地下十八層密密麻麻的培養艙。每個艙內都漂浮著穿防護服的「人形」，他們胸口跳動著同樣的青灰色心臟，臉上卻印著不同的時代印記——有穿著古裝的巫族祭司，有舉著粒子槍的未來戰士，甚至還有梳著馬尾辮的現代少女。

「歡迎來到文明墳場。」

老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林墨回頭，發現龍骨杖已刺穿女人的心臟。黑血濺在杖頭的饕餮紋上，竟開出朵漆黑的曼陀羅。「這些是歷代守墟人篩選出的‘合格者’，”老人舔掉指尖血珠，“可惜他們都忘記了自己為何而戰。”

林墨的青銅鈴突然發出清越鳴響。

所有培養艙同時震顫，艙內的「人形」集體睜開眼睛。那些本該空洞的眼窩里涌動著粘稠的黑霧，凝結成與妹妹一模一樣的面容。她們齊聲吟唱起古老的祭祀歌謠，聲波震碎了最后一層巖壁。

廢墟深處，九座青銅鼎呈北斗七星排列。

林墨站在中央鼎前，發現鼎內懸浮著七顆跳動的心臟。最中央的那顆赫然是妹妹的——她的皮膚已經半透明，黑色脈絡延伸至鼎底，與鼎身纏繞的鎖鏈融為一體。

「把手放上去。」

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

他的龍骨杖已變成青銅鎖鏈，一端拴著林霜的脖子，另一端沒入鼎中黑紅色液體。「只有血脈至親才能重啟羅盤，你會替她承受永生詛咒的。」

林墨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看到妹妹的靈魂被困在鼎內，每一次呼吸都在重復被獻祭的痛苦。而自己手臂上的銀色紋路正在瘋狂生長，逐漸覆蓋全身。某種古老的記憶在此刻復蘇——三百年前，第一個守墟人正是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妹妹永遠困在了歸墟羅盤中。

「住手！」

清冷的女聲劃破黑暗。

林霜的虛影突然浮現在鼎上方。她手中握著的不再是青銅鈴，而是一柄由機械齒輪組成的短劍：「哥哥，三百年來我看過太多輪回…真正的敵人不在歸墟，而在人類自己體內！」

黑塔殘骸突然劇烈晃動。

林墨看到無數機械甲蟲從裂縫中涌出，它們外殼上刻著「深藍」標志，正是聯邦科學院的標志。為首的甲蟲抬起光學鏡頭，射出一道激光束擊碎最近的青銅鼎。

「小心！」

林霜的虛影瞬移到他身前。

機械甲蟲的激光在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汽化成藍色蒸汽。林墨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竟由液態金屬構成，傷口處迅速再生出新的齒輪。

「他們是來找‘鑰匙’的。」

老人咳出帶著血沫的笑聲，「深藍一族早就發現，唯有歸墟羅盤能打開高維文明的‘繭’。」

他突然扯斷鎖鏈，任由林霜墜向沸騰的黑紅色液體。林墨的青銅鈴自動飛向鼎心，在妹妹墜落的瞬間發出震耳欲聾的鳴響。

七顆心臟同時炸裂。

林墨看到自己的手臂穿過鼎壁，與妹妹的液態金屬身軀完美融合。無數記憶涌入腦海：公元3023年，機械族與巫族在歸墟秘境爆發戰爭；公元5047年，守墟人一脈為了阻止戰爭，啟動了永生詛咒程序……

林墨在劇痛中睜開眼。

他發現自己懸浮在歸墟裂隙中央，全身覆蓋著銀色鱗片，瞳孔變成轉動的齒輪。妹妹的液態金屬身軀正在他體內融化，與青銅鈴的紋路融為一體。

「歡迎成為新任守墟人。」

老人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

林墨低頭看向自己胸口，那里跳動著一顆青灰色心臟，表面刻著熟悉的「祭」字紋路。他終于明白了一切——所謂的永生詛咒，不過是高等文明篩選合格者的謊言。

歸墟裂隙深處傳來熟悉的呼喚。

林墨轉頭，看見妹妹的虛影站在時空彼岸。她手中的短劍化作青銅鈴，與他的產生共鳴：「哥哥，該我們去接你了。」

無數機械甲蟲從裂隙中涌出，它們的外殼上印著全新的標志——由「深藍」與巫族圖騰融合而成的新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