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順侯府,縞素未去。
錦衣衛掌印官駱養性親自帶人圍了府門。
臥病在床多時的恭順侯吳惟英,終究是沒抗住,死在了年關之前。
以嘉定伯周奎的口供,恭順侯吳惟英之弟吳惟華,私通建奴。
口供早就審出來了,而且還有周奎的簽字畫押。
可恭順侯吳惟英命懸一線,錦衣衛立刻上門拿人,若吳惟英受驚故去,這個鍋,必然會被扣在崇禎皇帝頭上。
那些人一定會說,是皇帝逼死了恭順侯吳惟英。
如今,恭順侯吳惟英故去,喪事也已經辦完,崇禎皇帝這才派錦衣衛上門捉拿吳惟華。
恭順侯吳惟英之子吳希彬,望著沖入府內的錦衣衛,勃然大怒。
恭順侯剛死,尸骨未寒,你們錦衣衛就無緣無故,肆意橫行,這也太不把我們恭順侯府當人看了。
你們錦衣衛要是拿出抄家的旨意來,那恭順侯府無話可說。
現在啥也沒有,就愣往里沖,年輕的吳希彬怒火中燒。
“你們想干什么!”
錦衣校尉沒有搭理吳希彬,四散開來,沖入各個房間院落,不停的翻找。
“沒有旨意敢擅闖恭順侯府,反了你們了!”
朝廷厚待勛戚,吳希彬也很清楚自己沒做過什么特別過分的事,因此他很有底氣。
“小侯爺,干嘛發那么大的火。”
錦衣衛掌印官駱養性緩緩走進恭順侯府。
“駱緹帥,你這是什么意思?”吳希彬語氣中帶著怒氣。
“什么什么意思?”
“少裝糊涂。”吳希彬指了指四周,“你們錦衣衛擅自闖入我恭順侯府,是想干什么?”
“是皇上下了旨意?還是刑部給你們簽發了駕帖?”
“要是都沒有,那可不要怪我一道奏疏,將狀子打到御前!”
現任恭順侯吳惟英雖已故去,吳希彬也還未襲爵。
可恭順侯府傳承二百余年,底蘊深厚,與各個勛貴外戚家族都有關聯。
吳希彬知道自己年輕,鎮不住駱養性這個大金吾,他只能借助恭順侯府背后的人脈關系,以勢壓人。
駱養性淡淡一笑,“小侯爺,別這么急呀。”
“皇上確實下了旨意,刑部也確實簽發了駕帖。”
吳希彬伸出手,“我要看圣旨。”
“皇上傳的是口諭。”
吳希彬默默收回自己的手。
他很清楚,假傳圣旨這種掉腦袋的事,駱養性不敢做。
至于刑部的駕貼,有皇帝的口諭在,那玩意就不重要了。
“走。”兩名錦衣衛押著吳惟華走到駱養性面前。
“緹帥,人犯吳惟華已捉拿歸案。”
駱養性點點頭,“押入詔獄。”
“是。”
“等等。”吳希彬喊住了那兩個錦衣衛。
“駱緹帥,你說是奉了皇上的口諭行事,恭順侯府自然不敢抗旨。”
“可你們錦衣衛現在要把我三叔帶走,總得告訴我是因為什么吧?”
“我怎么著也算是嫌犯家人,你們錦衣衛要捉拿我的家人,我問一下原因,不算過分吧?”
駱養性笑了笑,“當然,當然。”
“作為人犯家屬,有權知曉人犯所犯之罪。”
“吳惟華他,私通建奴。”
吳希彬的腦子嗡嗡直響。
“私通……建奴?”吳希彬不可思議的看向吳惟華。
吳惟華拼命的搖頭,“我沒有,他們是冤枉好人。”
吳希彬不相信自己的三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駱緹帥,這么大的罪名,可不敢開玩笑?”
駱養性沒有理會吳希彬,而是沖著那兩個押送吳惟華的錦衣衛吩咐:
“哪個讓人犯說話了?”
左邊的那錦衣衛心領神會,抬手啪啪抽了吳惟華兩個大嘴巴。
右邊那錦衣衛從腰間取下一團布,錦衣衛經常拿人,東西都是現成的,直接塞入吳惟華的嘴里。
吳希彬緊咬后槽牙。
當著自己這個未來恭順侯的面,就敢打吳惟華,這不是在打吳惟華,這是在打整個恭順侯府的臉。
若是以往,駱養性斷然不會這么羞辱。但現在,他不怕得罪恭順侯府。
駱養性清楚,前番恭順侯府強占開平中屯衛的軍田,后又被查出私通建奴,這兩件事,都是太子查出來的。
太子的意思,肯定是想讓恭順侯府垮臺。
這兩個案子,朝堂上都得到了風聲,文官,肯定也是希望恭順侯府垮臺。
崇禎皇帝的意思,要錢,同時不能留下皇帝刻薄寡恩的壞名聲。
有吳惟華私通建奴這個罪名,查抄恭順侯府名正言順,皇帝不會留下罵名。
皇帝那頭,也沒什么問題。
皇帝、太子、文官,都沒問題,那駱養性自然更沒有問題。
他直直的看向吳希彬,那種眼神,讓年輕的吳希彬有些招架不住。
“小侯爺覺得錦衣衛是會開玩笑的衙門嗎?”
“不瞞小侯爺,嘉定伯親自指認,吳惟華私通建奴。”
“案卷早就擺在了皇上的御案上,只是礙于恭順侯的面子,才一直拖到現在。”
“這,這……”吳希彬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怎么會這樣。”
駱養性玩味一笑,“小侯爺還年輕,又未襲爵,切不可被吳惟華這種罪人拖累。”
好半天,吳希彬才緩過神來。
等他清醒過后才發現,恭順侯府的賬冊、書籍、信件,凡是帶字的東西,都被錦衣衛抄了出來。
駱養性吩咐道:“把東西全都帶回去。”
“是。”一眾錦衣衛立刻行動。
接著,駱養性又看向吳希彬,“小侯爺,最近不太平,錦衣衛會在恭順侯府附近增派人手保護。”
“在吳惟華的案子沒有審理完之前,小侯爺還是不要出門了。”
“如果缺什么東西,就招呼外面的錦衣衛去買,但要記得給錢。”
說完,駱養性轉身離去。
走了沒幾步,駱養性又折返回來,抬頭望了望恭順侯府掛著的一片縞素。
“對了,這些白布什么的,就先不要撤了,吳惟華犯的是死罪,說不定他會用上。”
“這也算是給恭順侯府,省下一筆開支。”
駱養性又上下掃視一圈恭順侯府,“小侯爺,保重。”
等駱養性帶人離開后,吳希彬惡狠狠的對府中家丁喊道:“來人,把縞素全撤了!”
“少爺,剛剛錦衣衛的人不是說讓咱們留著給三爺用嗎?”
吳希彬眼一瞪,“給私通建奴的叛賊辦喪事,你是嫌恭順侯府死的不夠快!”
接著,吳希彬嘆了一口氣,“以后有沒有恭順侯府還兩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