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當真了得。”
武英殿，龍椅上，崇禎皇帝看過供詞后，發出冷冷的聲音。
“他就只出一千兩？”
王承恩躬身回道：“奴婢反復向嘉定伯確認過，他一口咬定，贓款只有一千兩。”
“那就讓周奎在詔獄里待著吧，告訴北鎮撫司的人，犯人是什么樣，周奎就是什么樣。”
“奴婢明白。”
殿外，一個小宦官急匆匆的跑進，“啟稟皇上，湖廣加急軍報。”
崇禎皇帝已經猜到了湖廣軍報的內容，重重的閉上雙眼。
“說。”
“張獻忠在嘉魚大敗我軍，除武昌等幾座重鎮外，湖廣幾乎落于賊寇之手。”
王承恩好心的對那小宦官說道：“把軍報拿來，你先下去吧。”
“是。”
王承恩雙手捧著將軍報遞給崇禎皇帝，“皇爺。”
崇禎皇帝沒有接，“直接說結果。”
“大半個湖廣雖落于張獻忠之手，總督呂大器、平賊將軍寧南伯左良玉，準備調河南、江西的官軍進入湖廣，進剿張獻忠。”
“據湖廣官員的推斷，張獻忠雖占據湖廣，可并無心棧戀，隱隱有西進之圖。”
崇禎皇帝抓過軍報，仔細翻看，“張獻忠是想圖謀四川！”
“召內閣、六部九卿及其堂官，還有太子，前來議事。”
很快，太子朱慈烺及群臣接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趕來。
望著群臣，崇禎皇帝說著不知道重復過多少類似的話語。
“湖廣的軍報你們都看過了，說說吧。”
兵部尚書張縉彥上前，“啟奏皇上，湖廣大部雖為張獻忠攻陷，可我大明在河南、江西還有重兵，可從兩翼夾擊張獻忠。”
“面對朝廷重兵圍剿，張獻忠意圖撤離湖廣，轉進四川，也在常理之中。”
崇禎皇帝停頓片刻，開口道：
“湖廣巡撫李乾德，治事無能，失地陷城，革去官職，開缺回籍。擢何騰蛟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
“呂大器轉任南京兵部右侍郎，袁繼咸以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湖廣、江西等地軍務。”
“責令總督袁繼咸、巡撫何騰蛟、巡按黃澍、平賊將軍寧南伯左良玉、總兵方國安，率軍收復湖廣。”
湖廣局勢接連糜爛，崇禎皇帝已經沒有了耐心，直接免了一個巡撫、換了一個總督。
至于平賊將軍寧南伯左良玉，依舊保持著原有地位。
群臣知道，皇帝動了怒火，這時候不能頂，只能順著皇帝來。
“臣等遵旨。”
崇禎皇帝接著問道：“張獻忠圖謀四川，四川可有余力清剿賊寇？”
還是兵部尚書張縉彥進言，“回稟皇上，奢安之亂攪鬧西南十余年，西南各省，早已元氣大傷。”
“自建奴作亂以來，四川的土漢兵馬被不斷抽調各地作戰，折損嚴重。”
“賊寇勢大，單靠四川之力，怕是有些勉強。”
張縉彥身為兵部尚書，必須把丑話說在前面。不然張獻忠若是真的攻陷四川，他可是要背責任的。
崇禎皇帝當然知道四川很難擋得住張獻忠，他也想出兵出錢出糧支援四川，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
崇禎皇帝是真的兜比較臉干凈，拿不出東西來。
吏部尚書李遇知看出了皇帝的窘迫，他也清楚大明朝目前的情況。
他上前進奏，“啟稟皇上，四川巡撫郭士奇擅民政而短于軍事。”
“若張獻忠真的圖謀四川，郭士奇這樣的民政官員怕是力有未逮。”
崇禎皇帝明白李遇知的意思，出兵出錢出糧，朝廷是真的沒有，派出一個知兵的巡撫，朝廷還是能做的到。
“通政使司通政使的位置空閑已久，郭士奇巡撫四川，調理民政，清查刑獄，頗有功績，晉其為通政使司通政使。”
“何人可接替郭士奇巡撫四川？”
李遇知躬身，“川北兵備參政，龍文光。”
“擢龍文光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川。會同四川巡按御史劉之勃、四川總兵劉佳胤，整飭兵備，嚴守四川。”
“臣等遵旨。”
朱慈烺上前躬身行禮，“啟奏父皇，整飭兵備，需耗錢糧。”
“臣請令蜀王府捐獻錢糧，以助朝廷。”
“萬歷年間，朝廷平定播州楊應龍，蜀端王便捐獻錢糧，助朝廷大軍平定播州。”
“前者，李自成攻打開封時，周王亦捐獻錢糧，協助朝廷守城。開封城得以堅守。”
“兒臣認為，若有宗室藩王做表率，定可鼓舞軍心民心，事半而功倍。”
“若蜀王府不愿，或令四川官府向蜀王府借貸錢糧，待朝廷平定流寇后，連本帶利，一并償還。”
“不然，武昌楚王之鑒，猶在眼前。”
蜀王府，自洪武年間傳承下來的老牌藩王，底蘊深厚。里面的錢，朝廷不用，將來就得全便宜了張獻忠。
群臣的眼睛齊刷刷的落在崇禎皇帝身上，雖未開口說話，但眼神表露出的意思，卻比任何話語更有力量。
這種危難時刻，你們朱家自家人都不站出來，又如何能指望別人賣命。
崇禎皇帝想了想，雖不愿對自家人下重手，可事情逼到這份上了，朝廷實在是沒錢了。
蜀王府的錢，朝廷不拿，流賊可不會心軟。
能不能守住四川，崇禎皇帝心里沒底。但周王在開封時的表現，崇禎皇帝可是心知肚明。
沒有周王的慷慨，開封絕守不了那么久。
“責令蜀王府，捐獻錢糧，以助軍需。”
“四川官府亦可向蜀王府借貸，事后連同利息一并償還。”
崇禎皇帝故意留了一個模糊概念。
責令蜀王府捐獻錢糧，捐獻多少，并沒有規定準確數字。
蜀王府要是捐獻三瓜倆棗的不頂用，后面那句話就派上用場了。
讓四川官府向蜀王府借貸，至于能借貸多少，就看四川官府的本事了。
朱慈烺繼續上前進言：
“父皇，蜀王乃是親王，四川官府向其借貸，若蜀王府不愿，四川官府又能奈何？”
群臣的目光再次齊刷刷的投向崇禎皇帝。
崇禎皇帝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了。
“四川官府若向蜀王府借貸錢糧，蜀王府不得拒絕。借貸數額，由四川官府同蜀王府，酌情議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