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走遠,卻聽羅妙興在身后對著他們喊道。
“陳家兄弟慢走!”
“羅叔?您還有事?”
“自是有的,你救了我兒羅江的性命,稱得上是救命恩人!我羅某人,別的不敢保證!只要你隨便說出一個請求,我能辦得到就替你辦!辦不到也要幫著你辦!”
羅妙興這話說的鏗鏘有力,但被陳錦榮指點過的陳嘯風,卻擺手憨笑道。
“羅叔言重!您之前不也幫了我們陳家?若不是你,我爹怕是挨不到現在哩!”
“既如此,陳家兄弟記著過段時間來我羅家吃酒,屆時千萬要將陳老哥帶上!我好當面謝他!”
“一定一定!”
兩邊互相又寒暄了幾句,才分道揚鑣。
望著陳錦榮與陳嘯風離開的方向,原本喜氣洋洋的羅妙興,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思量幾番,才像是從某種情緒中掙脫出了般,低低嘆息一聲,又進了宋家的院門。
宋家老宅,當初可是請了數班工匠,精心營造。
雕梁畫棟,三進四出。
聽人說,有些縣城中的大戶,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羅妙興走到院落深處,發現所言非虛。
像他家中,能拿的出手的,也就兩個用來習武的院子,還是用黃土鋪就,哪能比得上宋家這遍地的青磚白瓦,粉黛松石。
但他心中明白,拿下宋家,可不是讓他享受來的。
在一后輩的帶領下,穿過竹園桃林,又轉了幾轉,最后將腳步停在了一處彌漫著濃烈藥香的院子前。
而那名姓周的船幫舵主,正雙手背在身后,挺立在院中。
目光所及之處,卻是面前的一株嬌艷似火的朱色果樹。
“周舵主?這是?”
“你來了?那便過來看看吧,此物便是被宋家細心照料的‘火精棗’樹,十年開花,十年結果,十年成熟。”
火紅似玉的棗樹枝頭,搖搖晃晃地掛著六顆拇指粗細的青棗,不時還會有一絲絲紅色氣流,縈繞周圍。
羅妙興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再不敢多看。
又恭敬朝著勁裝男子問道。
“我聽長輩講,這仙樹可用些法子催熟,大大縮減長成的時間?”
周姓舵主嗤笑一聲,微微轉首。
“你也算是個有見識的,這‘火精棗’的確能用鮮血澆灌的方法催熟,其中人血最佳!”
“但比起自然生長,終歸少了幾分靈氣,多了幾分戾氣!”
“我可有言在先,我澄湖船幫,扶持你羅家坐穩這清河村里正的位子,不是為了拿幾顆品相極差的劣棗,去糊弄上家的。”
“若是這仙樹照料不周,亦或是在繳納供奉時,出了什么岔子,我拿你是問不提,還得掘了你羅家的根基!”
羅妙興聽到對方的警告,頓時心頭一凜。
忙雙手抱拳,深深作了一揖。
“還請周舵主放心!我羅某即便拼上身家性命,也會將該繳納的供奉,分毫不差地準備好!”
“那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周姓男子再不多話,腳尖微點,整個人如飛鶴振翅,起落間,已然躍向遠處的一處屋檐之上。
“周舵主!我們約定好的事……?”
“七日之后,會有船幫之人為你等送來兵刃秘籍,答應你的行功藥散,也會每月按時送到,你只管安心辦事!”
聲音猶在耳邊,但遠處人影,早就消失不見。
望著空處,羅妙興怔怔出神,良久之后,才又是哈哈一笑,眉宇間,說不盡的春風得意。
羅,宋兩家的事落下帷幕。
整個清河村,卻并未因此而陷入寂靜。
因為在第二天,羅家便廣發請帖,邀請許多人家,約定一月之后,前往家中做客。
而這次的宴飲之地,當然是改成了新占的宋家老宅。
至于原先的宋家人,樹倒獼猴散,死的死,逃的逃。
起碼在羅妙興看來,那些逃走的人,盡是些喪家之犬,再難掀起風浪了。
……
“羅家請帖送到!是羅云那小子,還帶著十斤臘肉,和十兩散銀!”
“爹!三兒!我們去還是不去?”
一邊整理著羅家送來的重禮,陳嘯風抬頭望向院內坐著的一老一少。
日頭不錯,陳錦榮和老父親陳守田,一左一右,各坐了把椅子,曬著太陽,溫暖身子。
“去!必須得去!”
“吃免費的席,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陳錦榮閉目拍著椅子把手,直接下了決定。
可陳嘯風有些遲疑,畢竟在那天回家后,自己這個好弟弟,可是當著他們父子的面,說羅家不仁,以親兒子為賭注,有點急功近利,實是落了下乘。
這會怎么又貼著人家,趕著去吃酒?
“宋家倒臺,羅家即是這清河村,勢力最大的氏族,我們若不去,豈不是駁了那羅妙興的面子,讓人難堪?這是其一!”
“其二嘛,有了二哥你救人性命的大恩,我們陳家可借此時機,努力豐富底蘊,這羅家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嘯風腦瓜轉了幾轉,似乎想通了其中關竅。
他將裝著散銀的袋子收好,詢問道。
“你的意思是,現在讓我去羅家做工?”
“不,二哥,你還記得那郭大夫否?”
陳錦榮坐起身子,重新提起了之前給陳父看病的那位春來藥鋪的郭大夫。
因為看病療傷的緣故,他們常與這位老郎中來往。
次數多了,關系也變的熟絡,許多羅家的消息,還是從此人嘴里,旁敲側擊地打聽來的。
見陳嘯風還是面露不解,陳錦榮只好將話點明。
“羅家勢盛,此次前去,那羅妙興定會招攬二哥與你,但我們既不拒絕,也不答應,只托言咱爹傷重未愈,想要學些醫術手藝,以便為咱爹頤養天年。”
“郭大夫與羅家關系匪淺,又兼當著眾人的面,羅妙興不會不答應,自此以后,二哥你就去縣城做事,既與羅家保持一定的距離,又不會顯得生疏,免得兩家之間,無有余之地。”
“三兒,你話里話外的,好像早晚我們兩家會起沖突似得?”
陳嘯風撓了撓頭。
他不明白陳錦榮為何始終對羅家心生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