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shí)·驗(yàn)尸房

沈硯緊握著銀刀，緩緩劃開尸骸胸腔，剎那間，腐臭味裹挾著龍腦香，在密閉的室內(nèi)肆意炸開，熏得人幾欲作嘔。

蕭景珩皺了皺眉，抬手用玄鐵折扇挑開窗欞，清冷的月光傾瀉而入，不偏不倚，正好照在死者心口那團(tuán)紫黑色的淤血上，觸目驚心。

“第七個(gè)了。”沈硯斂了斂神，將染血的銀針浸入醋甕，“死者全是左撇子，耳后有三日枯毒斑，舌根還藏著……”話說到一半，她猛地頓住，鑷子尖穩(wěn)穩(wěn)夾起一片金箔，上頭那個(gè)“肅”字，紅得刺目，像一道傷疤，狠狠扎進(jìn)她眼底。

蕭景珩眼疾手快，扇骨瞬間壓住她的手腕，語氣透著幾分探究：“聽聞沈公子三日前在貢院茅房撿到個(gè)油紙包？”說著，指尖拈起一顆藥丸，正是沈硯藏在硯臺(tái)夾層的三日枯解藥，“不如，我們做個(gè)交易？”

沈硯也不示弱，反手將金箔按在他掌心，目光灼灼：“王爺不妨先解釋解釋，為何遇害考生靴底都有肅州朱砂泥？”她故意湊近，溫?zé)岬臍庀⒎鬟^他耳畔，“就像……您折扇上的血漬，又是從何而來？”

恰在此時(shí)，門外驟然響起梆子聲。沈硯趁機(jī)旋身，慌亂間卻撞翻了盛放臟器的銅盆，“哐當(dāng)”一聲，在寂靜夜里格外刺耳。蕭景珩反應(yīng)極快，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肢。可就在這一瞬間，沈硯清楚地聽見自己束胸布撕裂的輕響，心猛地一沉。

“腰封里縫著金蠶絲？”蕭景珩的呼吸灑在她頸側(cè)，溫?zé)嵊謺崦粒吧蚬舆@防身手段，倒像宮里人……”話還沒落音，他動(dòng)作陡然一狠，猛地扯開她衣襟，一枚染血的顧氏印章，就這么毫無遮掩地露了出來！

丑時(shí)·殮尸臺(tái)

月光如水，五具尸體在殮尸臺(tái)上靜靜排成北斗狀。沈硯握著刀的手微微發(fā)顫，滿心都是驚惶與疑惑——這些人的胃囊里，竟都藏著她分發(fā)出去的續(xù)命丹！蕭景珩擰著眉，用折扇輕輕撥開尸首眼皮，沉聲道：“虹膜泛綠，是漠北特有的狼毒草。”

“不對(duì)。”沈硯脫口而出，猛地剖開死者喉管，“您看這潰爛痕跡，分明是南疆血蠱……”可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就戛然而止。只見尸體的喉骨內(nèi)側(cè)，刻著極小一個(gè)“顧”字，篆文古樸，與她手中印章上的，竟如出一轍。

更鼓聲在夜色里悠悠回蕩，蕭景珩忽然將印章按進(jìn)蠟油。融化的封蠟緩緩淌落，露出里頭的夾層，半片羊皮從中掉落——上頭的字跡，竟是母親筆跡的《璇璣局》殘譜！沈硯眼前猛地閃過父親書房那局未下完的棋，黑子的排布，竟與這幾具尸體的擺放驚人相似，寒意瞬間從腳底躥上脊背。

“看來令堂沒教過你……”蕭景珩的折扇陡然一轉(zhuǎn)，抵住她后心，聲音冰冷，“觀棋不語真君子。”

沈硯反應(yīng)極快，順勢后仰，發(fā)簪一挑，挑開了他腰間玉帶。藏在暗格的密令“啪”地飄落在地，上頭朱批“肅州案涉東宮，殺”七個(gè)字，墨跡未干，猶帶血腥氣。沈硯見狀，嗤笑一聲：“王爺這出賊喊捉賊的戲，唱得可真是妙極了。”

寅時(shí)·詔獄水牢

沈硯被鐵鏈高高吊起，腕間舊傷再度崩裂，鮮血順著手臂緩緩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蕭景珩坐在刑具架前，不緊不慢地把玩著她的軟劍，劍身寒光閃爍，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最后一個(gè)問題——顧家滅門當(dāng)夜，你在何處？”

“民婦當(dāng)時(shí)尚未出世。”沈硯故意咬重“民婦”二字，眼中滿是挑釁，“倒是王爺心口的七星刺青，與顧氏族徽頗為相似。”說著，她突然晃動(dòng)鎖鏈，水波猛地蕩開他袍角，露出踝骨處那道奴隸烙印。

蕭景珩臉色驟變，倏地起身，捏住她下巴的手青筋暴起：“你果然見過本王的身體。”刑室里燭火忽明忽暗，他忽然低笑一聲，“那夜山崖，你是故意扯開我衣襟的？”

“王爺誤會(huì)了。”沈硯舔去唇邊血漬，神色坦然，“在下不過是想確認(rèn)……”話還沒說完，她猛地抬膝頂向他腰腹，“確認(rèn)您是否真如傳聞所言，是個(gè)天閹之人！”

恰在此時(shí)，水牢石門轟然洞開。刑部尚書王崇明舉著火把，滿臉冷笑：“攝政王殿下，圣上口諭，科舉案涉事人等，即刻處斬！”

卯時(shí)·朱雀街

斷頭臺(tái)的鍘刀在朝陽下閃爍著寒光，沈硯坐在囚車?yán)铮瑵M心絕望。就在這時(shí)，她看見街邊一個(gè)熟悉的身影。賣炊餅的老漢掀開蒸籠，里頭寒光一閃，竟是那夜她拋給蕭景珩的玄鐵劍！

“午時(shí)三刻——”

劊子手高高揚(yáng)起大刀，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蕭景珩的折扇如閃電般破空而來。沈硯眼疾手快，旋身接住暗藏劍刃的扇骨，抬眼望去，卻見他在監(jiān)斬臺(tái)上含笑舉杯：“沈公子可愿與本王手談一局？”

鮮血飛濺的瞬間，沈硯的劍尖挑開七顆頭顱的束發(fā)帶。飄落的發(fā)帶在空中劃過詭異弧線，竟拼成一張簡易棋譜，最后一子，正穩(wěn)穩(wěn)指向她懷中的《璇璣局》殘譜！

“你輸了。”蕭景珩將白子輕輕投入她衣襟，“顧家秘術(shù)該這么用。”他指尖掠過她心口，沈硯只覺一陣溫?zé)幔炜荻景呔归_始慢慢消退。

午門鐘聲悠悠響起，沈硯捧著殘譜，突然讀懂了夾層里的血書——父親臨終前寫的，不是“肅州”，而是“蕭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