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弗羅斯特文集(漢譯世界文學名著叢書)
- (美)弗羅斯特
- 1715字
- 2025-03-04 17:57:37
講稿、隨筆、小說和書信
佩特拉古城84及其環境
何珥山峰頂有一座圣陵,阿拉伯人說那圣陵中埋著猶太祭司亞倫的尸骨。85何珥山天蒼地莽,雄奇壯觀,真配得上做那位古以色列雄辯家86的安息之地。圣陵俯瞰著以掃好戰的子孫在山間修筑的那些堡壘要塞,俯瞰著當年猶太人費盡口舌請求也未能獲準通過的那片土地。87
何珥山四面八方都是起伏的山巒。群山向北向西綿亙至大漠荒野,向南向東則伸延到目力所及之遠方。
從何珥山看到的景色是一種恒久不變的壯麗,只有當懸崖峭壁高聳于頭頂之時,當狂風暴雨氣勢洶洶地壓向溝谷之時,你方可領略那里驚心動魄的壯觀。這時那片山區會像一座漂浮的冰山。一切都在不停地變化。風雨大作時眾山仿佛正被刮走,風息雨歇時群峰也搖搖欲墜。
但那片荒域最壯觀的去處是在群山的中央,那里曾是一個興旺之邦繁華的都城,如今是“墳墓之城”,是衰亡沒落之都。去那里須繞到東南方找到該城古時的入口,這個通往當年的貿易中心的入口如今被叫作錫格峽谷。
根據許多游客使人越聽越糊涂的講述,你也許會以為佩特拉城是從平原兀然聳立至一千英尺,陡壁上像蜂巢似的排列著墳墓;但以東人、猶太人、希臘人和羅馬人的佩特拉城之處所,卻遠比這更為怪異,更有傳奇色彩。它匍匐在何珥山之南的群峰腳下。通向它的錫格峽谷在紅色的峭壁間蜿蜒,峭壁高約七百英尺,在一些巖石斷裂崩塌的地方,峭壁頂幾乎碰在了一起,抬眼只能望見一線藍天。
夏日里會有曚昽的日光照進峽谷。此時谷底的小河完全干枯,河床差不多被茂密的檉柳和繁花盛開的夾竹桃所遮掩。峭壁上會有灰白色的羊齒蕨垂下,懸崖上處處都爬滿常春藤,無花果樹尋求依附的根緊緊地抓住壁墻。
當你沿峽谷而行,漫步于曾鋪滿路面而今卻因車輪碾壓而殘敗的香蒲上時,你一定會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你也許會想到石器時代的穴居人,他們的家如今只是紅色懸崖上黑洞洞的窟窿,然后你也許會想到古羅馬時代,仿佛看見戰車在經過長途跋涉之后正飛快地駛向它的終點,它的隆隆回聲把蒼鷹從懸崖上的巢中驚起。
那位希伯來先知曾多次預言過的眼前的這種荒涼看上去一定更加凄迷。
道路又變得狹窄,頭頂出現一個巨大的穹拱,也許是當年的城門,或是凱旋門。
錫格峽谷繼續蜿蜒,兩旁峭壁上有挖鑿的痕跡,那是用閃族語和拉丁語雕刻的銘文。峽谷忽然變寬轉向,迎面出現一排粉紅色的圓柱。正是這種衰亡和永存的混合(因為這些用來裝飾古羅馬建筑正面的圓柱,尤其是巖壁上那些銘文,幾乎都完好無損,而城中其他建筑除一座外都已經成了廢墟),正是野蠻狀態和初級文明之混合,賦予了佩特拉城之美妙、奇異和怪誕。
當道路的前方意外地出現那座古劇場時,該城的又一特色便呈現在眼前。劇場的座位用紅紫相間的石頭鑿成。我們已經注意到那些圓柱是粉紅色,而遠處的群山則呈白色。
古城周圍的顏色幾乎不可悉數,除紫紅、猩紅、玫瑰紅、鵝黃、絳紫、碧藍、深灰和淺灰色外,還有許多說不清的顏色,因為有位游客把一道峭壁比作桃花心木色,而另一位游客則把同一道峭壁比作波紋綢色。
古城的色彩是如此豐富,以致你也許會納悶:當年的居民為何要叫它“紅城”,而不把它叫作“彩虹之城”。
過了那座據說與塔斯卡盧姆88的劇場相似的劇場后,道路變得更寬,古城城區本身隨即展現在群山的山腳下。群山環抱的那片開闊地由起伏的小山丘構成,表面全被殘垣斷壁所覆蓋,四周的城墻大部分是幾百英尺高的懸崖峭壁。
佩特拉歷史中鮮為人知的東西便是這種最天然的情趣。從不曾有過哪座堡壘像它一樣難以攻克。城中的一切朦朧得像一道差不多快消失的彩虹,一個容易使人產生幻想的地方。可以這么說,我們的社會小說中表現的想象力就像從樹梢向下飛行的飛鼠,但在這里,想象猶如來自青春之泉的小鳥可自由飛翔。
古城中有四個不同民族的遺跡。以東人擁有這座城市達數百年之久,在此期間他們從沒被徹底征服過。猶太人攻占該城期間是一群雕刻師,但他們的刻刀是手中的利劍,他們的雕刻僅僅是破壞。在羅馬統治時期,帕羅斯人曾把佩特拉作為他們的都城,峽谷里的石柱和城里殘存的唯一建筑便是由他們建造。在那之后,阿拉伯人鑿出了通上懸崖峭壁和山頂的石梯,并在峭壁凹陷處和懸崖頂上建了許多圣陵。
如今除峭壁上那些呈蜂巢狀圖案排列的墓穴外,一切都成廢墟,古城已是一座死城。
《勞倫斯中學校刊》
馬薩諸塞州勞倫斯市
1891年12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