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國巴陵會館藏文獻中的中國敘事
- 陳悅
- 3927字
- 2025-03-04 18:02:59
總序
“上海國別區域全球知識文庫·中國話語與世界文學研究叢書”作為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中國話語與世界文學研究中心的系列成果正式推出。該叢書意在展示中國話語的民族基因和世界性因素,呈現中國話語在世界文學中多維豐富的流變樣貌,通過交流互鑒,破解文化偏見,消融文明隔閡,尤其剖析西方霸權話語對中國形象的誤讀,甚或曲解,向世界傳遞積極的中國價值和文化內核,凸顯中國話語在世界文學與文化中的影響脈絡和共識性價值,助力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和踐行區域國別與全球治理的宏偉目標。
那么,何謂“中國話語”?簡單來說,其本質就是中國道路的理論表達、中國經驗的理論提升、中國模式的理論總結、中國文化的理論升華,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更加充分、更加鮮明地展現中國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和精神力量;其要義就是集中呈現中國特色現代性內涵,祛魅西方普遍現代性規訓,進而闡發中國話語的世界性和普遍性意義,從而在國際話語博弈中,實現中國話語自信與“話語中國”顯身。當然,話語的背后,是實力的較量。當前世界話語權力格局明顯“西強我弱”,具體到國際傳播渠道,話語議題的設定、解釋、裁量權等方面,我國在短期內難以扭轉不平等格局,中國的發展優勢尚未轉化為話語優勢。
然而,話語權的獲得絕非一蹴而就。在話語博弈中,如果中國話語的“中國性”太過強烈,反而過猶不及,導致異文化很難理解我國意識形態話語的準確內涵與深刻寓意,從而很容易將之視為無謂的語言修辭而拒絕接受。因此,中國話語必須具備世界眼光,圍繞全球性問題的內涵價值展開對話式言說,其表達應具有可對話性、可理解性、可接受性,要克服馬爾庫塞式的“單向度”“大拒絕”思路,努力拓寬國際文明視域,堅決剝離西方現代性強加于中國的“污名化”標簽,積極抉發“中國性”對“現代性”的參與、共建和共識。
事實上,獲得話語權的過程和方式多種多樣,就筆者熟知的文學藝術領域而言,基本存在兩種模式:一是“主動送出去”的中國文化外譯,利用各種方式和渠道,經過目標定位、書目篩選、文本翻譯,“保姆式”輸出中國話語,并確保掌控主動權;二是“被動請過去”的海外翻譯,國外譯介機構通過“自主”選材、翻譯、刪改、推介,在一定程度上擁有了對中國話語的闡釋權,甚至是定義權。其間,文化過濾與誤讀是不可避免的,各國對中國文學“譯介熱”的初衷想必不是一味弘揚中國文化,而更多是為了開闊本國視聽、增益國民見聞、累積民族智識,因此,難免受到本國意識形態的宰制。顯然,兩者的效果差異大相徑庭,但其“源語文本”畢竟是中國人寫的中國故事。雖然,在“被動請過去”的譯介過程中普遍存在“創造性叛逆”,但“源語文本”的客觀存在,加之版權輸出保護等約束,中國故事的譯本雖難言原汁原味,但大多保有中國故事的基調和內核。整體而言,這是一種經由中國看世界的“內源性”話語輸出,其大抵是有據可依、有章可循的,塑造的中國形象是相對可控、基本真實的。正如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10月15日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所倡導的:“文藝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在這方面可以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一部小說,一篇散文,一首詩,一幅畫,一張照片,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一曲音樂,都能給外國人了解中國提供一個獨特的視角,都能以各自的魅力去吸引人、感染人、打動人?!币虼耍绾蜗蚴澜缱g介和展示中國文化共情共性的魅力,使其潤物細無聲地浸潤感染世界人民的審美、思想和靈魂,是中國話語的時代使命和必然選擇。
然而,不管是“送出去”,還是“請過去”的中國故事,其在世界文學場域中被國別文學不斷征引、闡釋、改寫、變異與傳播,形成了“外源性”話語建構。這種話語主體和話語表達均受到“場域”制掣,不管是身處“官方輿論場域”,還是“民間輿論場域”,最終“被統治者是統治者的同謀”,被宰制的話語主體在“認識”與“誤識”的雙重作用下,往往停留在淺層文化,淪為異域風情的皮相展覽,造成對中國形象簡單粗暴的加工和臆想性呈現。實踐經驗告訴我們,這種“外源性”話語,相對于“內源性”話語而言,其影響力和“解構力”是驚人的。“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中國文學“走出去”,僅僅只是起步而已,如何“走進”譯入國,并產生影響,激發在地國敘述主體講述中國故事,把中國故事寫在世界大地上,才是中國話語建構的關鍵。可是,這絕非簡單的翻譯推介問題,亦非國際傳播與建構的技術性力量問題,而是一個把弱勢邊緣文化向強勢中心文化植入的綜合戰略。要實現這一戰略,必須基于我們對中國文化在譯入國的接受現狀了然于胸,如此方能知己知彼,有的放矢,在定量分析和定性研究的基礎上,根據不同國家、民族、文化、制度等有針對性地“精準定位”,規劃設計譯介篇目、傳播策略和推廣手段,為中國話語賦權、賦能,讓中國故事融入在地國的社會和生活。這直接關乎中國形象在世界的形塑和中國話語在全球話語系統的構建,是當下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因此,研究外國敘述主體如何講述中國故事,如何借助中國故事展開中國敘事,以及其背后的話語生產機制,是“上海國別區域全球知識文庫·中國話語與世界文學研究叢書”的出版宗旨和目標。
有鑒于此,本叢書首先堅持中國立場與世界視野的辯證統一。西方人講述中國故事,多以中國故事包裝西方內核、承載現代主題。從跨文化研究常用的“第三文化”(Third Culture)或“第三空間”(Third Space)來理解和看待這種復雜的文化雜糅現象,除了必要的批評與反批評,不應過分糾結于其認識真實與否、客觀與否的經驗立場,而應進行內省的、理性的、學理化的分析研判。中國故事作為敘事藍本被廣泛征引、闡釋改編,兼具經典性、民族性與世界性,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中國智慧。中國故事作為全球對話中重要的知識來源和思想資源,具有知識生產的巨大動能,成為對西方中心主義知識話語體系的反思性力量,參與和影響了國別區域,乃至全球文明的整體進程。中國故事不僅是敘事層面的文學、政治、思想、觀念的載體,更是認識自我與他者關系的立場方法。其作為雜糅了多重學科的“學術裝置”,讓我們可以據此考察中國話語曾經、現在和未來對全球或區域文明的知識體系發揮何種作用,在何種意義上參與知識生產和推動世界文明進程,這是有溫度、有情懷、有生命力的研究。中國故事,無論是文學文本、政治文本,還是文化文本、思想文本,最終都演化為中國話語的知識共同體,成為變革現實的思想資源和知識動力。
其次,宏觀立意與微觀考析的有機結合。中國故事作為肩負時代使命的重大命題,是中華文明精髓、中國特色制度、現代化模式、國際話語權的重要載體,也是中國承擔大國責任、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內在依據。中國故事作為知識生產和話語操作的場域,在知識生產、流通和轉化中產生效能,勾連起原本互不關涉的知識社群與區塊,在各種思想浪潮、文學運動和社會生活中相互影響、彼此建構,形成一種文化現象或文化事件,有機地滲透到現代生活中,具有思想性和現實性雙重維度;在促進對話和交流互鑒方面,亦具有求同存異的統合性和生產力。由此推動中國話語在區域性知識圈流動,與各種思想文化交融,在有生命力的知識場域里自我形塑,催生出各區域、各國別的集體想象、政治思想和社會制度等諸多元素,產生結構性變革力量,通過知識考古,建構中國故事譜系,探究中國知識在世界文學中的變異、錯位、誤讀、轉換、生產,開拓自我與他者的場域,更加自覺地透視文化機理和中國知識的生產機制,包括動力機制、話語機制、傳播機制、權力機制等,探索中國故事在世界文學中釋放了什么,催化了什么,驅動了什么,生成了什么,對文化形態和政治格局產生了怎樣的影響,以及在何種程度上參與和推動了文明進程。
最后,理論創新與批判思維的學術訴求。本叢書秉持理論創新意識和問題意識,指向上要精準,方法上要科學,視野上要開闊,從而抉發中國文化與世界文化的可通約性,共享文化間性,提煉出可供世界共享的核心價值,亦反思中國之于世界的有效性及其限度。既要把歐美標準相對化,又要摒棄“中國中心化”。我們旨在建立一種新的觀念與理論視野,即在全球化多元文化語境中確立中國文化思想,乃至政治體制、治國方略的主體性,構建中國故事的流散譜系,在不斷的知識考古和譜系實證研究中,尋找未來可以突圍西方范式的可能性,凸顯長期被遮蔽、被否定、被消解的中國主體性,走出歷史循環與偏見復制,歸納中國故事走向世界的方法論,探索具有世界性的中國故事話語機制和知識生產機制,補益中國文化“走出去”戰略。因此,中國故事不僅僅是研究對象,也需要重視它在方法論層面上的意義,把它變成我們認識世界與反觀中國文化的路徑和場域。叢書力求研究立場的轉向、視野的轉向、范式的轉換,建立一種開放式、平等對話的、批判性思維。以中國故事為抓手,在方法論層面反思歐美模式,建構中國知識共同體,助力世界文學研究新方法、新視角、新路徑的探索與實踐。
“上海國別區域全球知識文庫·中國話語與世界文學研究叢書”首批推出第一輯,共十部,側重德語文學對中國故事的敘事呈現,包括魏瑪共和國德語游記中的中國城市鏡像、德國巴陵會館藏文獻中的中國敘事、德語左翼作家筆下的中國敘事、當代德國猶太流亡記憶與中國敘事、德語猶太流亡者筆下的中國故事、新世紀德國兒童文學中的中國形象等。值此出版之際,我要衷心感謝上海外國語大學黨委書記姜鋒教授、校長李巖松教授、上海全球治理與區域國別研究院執行院長楊成教授的鼎力支持!特別感謝商務印書館的傾力支持和為審校與編輯付出的所有辛勞!
本叢書的作者和譯者均是國內高校的優秀青年學者,雖然水平有異,但專注、勤奮、認真的治學態度,都值得稱贊。雖盡心耗時,細致推敲,勉力而為,但粗疏錯漏想必難免,敬請讀者批評指正,見諒海涵。
張 帆
2023年5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