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余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白茹做好了飯，等著老余和兒子回來吃。

可是飯都又熱了一次，兩個人卻沒一個回來的。

“這不省心的爺倆！”白茹一邊守著縫紉機做衣服，一邊小聲的叨咕。

實際上，老余雖然沒啥大能耐，但是在家對白茹言聽計從，從沒有過大男子主義。

兒子余乾從小就品學兼優，是鄰里鄰居嘴里經常夸獎的好孩子。

裁縫這活兒很累，家里的日子也緊緊巴巴，可是這年月，普普通通過日子的，誰家不是這樣呢？

白茹覺得自己和老余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兒子余乾的身上。

之前白茹只希望兒子能考上個一本，就算給老余家光宗耀祖。

上次全縣統考，余乾考出逆天成績之后，白茹就把眼光放在了清北上。

哎呀，如果老余家出現一個清北的苗子，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不行，清明節得多給老祖宗燒點紙，祖宗保佑啊！”白茹一邊做衣服，一邊胡思亂想。

多少年來，做衣服已經成為肌肉記憶，胡思亂想一點兒都不影響白茹的工作速度。

“咣當！”大門發出了響聲。

一聽聲音，白茹就知道是老余回來了。

不等老余開門進屋，白茹先迎了出去：“咋這么晚才回來，單位不是沒啥事兒了嗎。”

白茹嗔怪的語氣并沒有惹得老余不高興，反而探頭探腦的往屋里看：“兒子呢？”

“你兒子和你學的，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白茹雖然這么說，但是并不擔心余乾。周末余乾應該在他舅舅家補課，不可能到處亂跑！

老余一聽余乾沒在家，立刻放肆起來。

他推門而入，一把抱住白茹，輪了一圈，把白茹嚇的驚叫一聲，用手拍打著老余的肩頭：“快放下，你又喝酒了。”

老余五大三粗，根本不在乎白茹的小拳頭，把媳婦又掄了兩圈，又狠狠地在臉上親了一口，這才放下白茹。

“臭烘烘的。”白茹一邊嫌棄老余嘴里的酒味，一邊笑罵道：“喝點酒就沒個正形。”

老余笑呵呵的從兜里掏出六張十塊錢，在手里拍打一下，然后都塞到白茹手中：“干了點兒私活兒，高興。”

晚上的飯，工友們請的，老余的錢一分沒動，都上交給了老婆白茹。

“啥私活啊，給這么多。”白茹拿了五十，剩下的十塊塞給老余：“留著買煙。”

“老婆最好。”老余賺了錢，心情好，嘴也甜，又想拱白茹兩口，卻被白茹笑著推開。

“問你呢，啥活兒啊？”

老余就把今天的經歷和白茹說了一遍：“……到現在我都沒想起來咱家哪個親戚在亞星干脆面是領導，你幫我想想。”

“我也想不出。”白茹皺眉想了一會兒，突然笑道：“該不會是你在外面養的娘們兒吧，哈哈。”

她話沒說完就被老余咯吱的笑了起來。

“我要是有那能耐，還用干這活兒。”老余笑道。

兩個人鬧歸鬧，卻也想不出到底是哪個遠房親戚能給老余提供這樣一個私活兒。

而且聽對方的意思，這個私活兒是長期的。

兩個人正想著，余乾也推大門進了院子。

“兒子回來了。”白茹打掉老余肆虐的手，整理一下衣服，站起來去接余乾。

“這么晚呢？飯都涼了。”白茹心疼的摸了摸余乾的腦袋。

余乾本能的躲了一下，這可惹得白茹不高興了：“臭小子，躲啥躲。”

白茹在余乾的肩頭拍了一巴掌。

余乾記得老媽原來就喜歡這樣摸自己的頭。

自從老余進去之后，老媽病了，就再也沒被這樣摸過。

看老媽嗔怪的樣子，余乾笑嘻嘻的抓住老媽的手，放在自己頭上：“來老媽，你隨便摸。”

“少跟我嬉皮笑臉的，學習累不累？餓了吧？趕緊吃飯。”白茹連珠炮一般的發問，也不等余乾回答就做了決定。

“媽，我吃完了。”余乾說道。

“合著你們爺倆都吃完了，就你老媽我自己傻等呢是吧？”白茹笑罵道。

“媽，我去給你熱一下。”余乾知趣的往廚房走。

“不用，我都熱完了。”白茹才舍不得兒子下廚房。

“行啦，你媽吃飯，咱倆作陪。”老余一錘定音。

吃飯時候，老余又說起白天的經歷，還問余乾：“你能不能想起咱家有這樣一個遠房親戚？”

“……”余乾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釋。

今天他在亞星干脆面廠和老范多次接觸，這個老范對這事兒只字不提，但是卻辦的很漂亮。

“老范值得培養一下。”余乾在心里暗暗給老范打分。

“明天我打算買點禮物去看看這個親戚。”老余說道。

白茹點點頭：“待會兒我給你拿二百塊錢，你買好點的，別讓人家說咱摳搜的。”

“嗯……”老余重重的點頭。

本來余乾沒想告訴他們自己現在的計劃。

可是看到這對兩口子信誓旦旦的要花錢給自己這個“遠房親戚”買禮物，余乾實在是憋不住了。

二百塊錢，在98年可不是小數目。

“咳咳咳……”

余乾用不自然的干咳打斷了老余和白茹的對話。

“爸，媽，我有個事兒，想和你們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余乾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哪里來的錢買下了亞星干脆面廠。

“啥事兒啊？”老余看著余乾。

白茹看著余乾一臉為難的樣子，心頭忽然一動，問道：“兒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余乾看了一眼老媽的眼神，那眼神關切之中隱藏著一絲絲八卦的痕跡。

“老媽，不是你兒子有喜歡的姑娘，是有很多的姑娘喜歡你兒子好不？”余乾厚著臉皮說道。

“行，這我就放心了。原來你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性格，你老娘我真怕你打光棍。”白茹笑道。

“爸媽。”余乾正色說道：“我真有事兒跟你們說，不過有些事情我不解釋你們也別問，知道結果就行。”

看到余乾突然認真起來的樣子，老余和白茹也收住了表情，認真的等余乾解釋。

“爸，其實你說的那個遠房親戚是我。”余乾一邊說一邊試探的看著老余和白茹。

如果他倆反應過于激烈，余乾就會說自己開玩笑的。

“嗯，你接著說。”白茹點了點頭，看著兒子。

“是這樣的，這不是我在全縣統考中取得了第一，并且滿分的成績，而且縣電視臺也給我拍了一個宣傳片。讓我在縣里小火了一把。”余乾先說真話。

“電視臺都采訪你了？”白茹和老余都很震驚。

余乾沒把這個采訪當回事，就沒告訴家里。

老余和白茹每天忙著養家糊口，根本沒時間看縣里的新聞。

小縣城的新聞，都是滾動播放一周。余乾的采訪應該是周五首播，一天時間還沒有太多影響力。

他倆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我今晚可要看看我兒子上電視的樣子。”白茹怎么看兒子這么優秀。

“這不是我火了，就引起了亞星干脆面廠的注意，他們讓我代言他們的新產品，小英雄干脆面。我還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讓他們廠起死回生，銷量瘋長。所以，現在我被任命為他們廠的領導。”余乾緩慢道來，他也發現說話慢的好處，確實方便組織語言。

“那么說，老范真是你派來的？”老余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兒子。

白茹也不敢相信，余乾就考個第一，就有這么多好處跟著。

“其實就是這么簡單點兒事兒。他們廠現在每天銷量在三萬多包，凈利潤幾千塊。這其中有我一份哦。”余乾盡量自然的說著。

老余和白茹都震驚了。

一天幾千塊的凈利潤，自己這個還在高三的兒子竟然占著一份！

“兒子，你出的什么主意，竟然這么賺錢？”白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這事兒。

“很簡單，我讓他們在干脆面包里加了水滸英雄卡……”

余乾把自己的操作說成了自己的建議，里面真真假假，老余和白茹聽的不斷點頭。

“兒子大了！”老余感嘆。

“不愧是我兒子，腦袋就是好使，誰說學霸都是書呆子？我兒子就不是。”余乾就是白茹的驕傲。

“所以，以后你們倆不用因為錢犯愁了，老媽你也不痛一天熬半宿的做衣服了，好好休息一下，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余乾是真的心疼自己的老媽。

“臭小子，我還一直擔心你學費不夠呢！”看到兒子有出息，白茹很高興，但說著說著眼淚先來了。

“我這當爹的服了。”老余看著長大的兒子，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靠山。

不過他這種感覺直接被余乾接下來的話清掃干凈：“老爸，你要努力賺錢成為富一代。而我只想當地主家的傻兒子，做個花天酒地的富二代。”

“你爹倒是想當富一代！”老余嘆了口氣，自己沒那能耐啊！

“老爸，我倒是有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