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正好路過被服那個臨街的庫房。

庫房的大鐵門上，用白色的油漆寫著一個賣字。

剛剛聚集在一起鬧哄的工人已經散了，只有地上零零散散的煙頭還能證明他們在這兒鬧過。

倉庫門口，一個老年人正在掃地上的垃圾。

余乾停在庫房門口，仔細看了一下。

這個庫房長能有三十米，寬也有十幾米，臨街，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的心底升起。

“大爺，這是要賣掉嗎？”余乾指著倉庫大門上巨大的賣字問。

老頭兒看余乾是個小年輕，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廠子黃了，啥都賣了。”

“這么大個庫房，沒少賣錢吧？”

老頭兒哼了一聲：“就這破房子，沒門沒窗戶，和棺材似的，里面陰冷陰冷的，還在北三道街這邊，有錢誰買這玩意兒！”

“這倒是，現在房身地價兒都便宜。我們家那邊兒，二三百平的自建房地，七八百都沒人要。”余乾隨著老頭兒的口氣感嘆。

老頭兒看了看余乾，停下掃地，和他一起看著庫房說道：“好東西早都被那幫王八犢子賣光了，剩下的都是不值錢的，要是值錢，這幫王八犢子能留到現在！”

“大爺，這個庫房還沒賣出去唄？”余乾隨意的問。

“賣個屁，要是在正街那邊還能賣點兒錢，這都到街邊子了，誰買？”老頭兒憤憤不平。

“這么大房子，得幾萬吧？”

“廠長那個王八犢子要價五萬，我看這玩意三萬都是高價。煤建新的家屬樓也才兩三萬，誰有錢買這玩意兒。”老頭顯然不看好這塊地方。

源州根本就沒有多大，雖然分成了東南西北四個城區，每個城區四道街，但是每一道街的距離都不超過五百米。

說是北三道街，其實距離源州中心城區撐死也就一公里。

98年的人們出行都是靠十一路或者自行車，自然覺得北三道街偏遠。

但是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在源州這樣的小城，只要是臨街的房子，就沒有偏遠的說法。

“大爺，如果想買這房子，找誰聯系啊？”

“現在是我們林會計負責。要是有人買可好了，希望廠長那王八犢子能發發善心，用賣倉庫的錢把拖欠我們倉庫十幾個管理員的工資給結了。”老頭兒罵罵咧咧的。

余乾和老頭兒又閑聊兩句，打聽清楚了才知道，被服廠的廠長怕工人找他要賬，已經很久不露面。負責交接這個業務的是被服廠的會計，叫林晚。

告別了庫管大爺，余乾沒有回家，而是叫了三輪，直奔被服廠。

在被服廠的二層辦公小樓里，余乾看到了掛著會計室的房門。

“當當當……”余乾不輕不重的敲了敲房門。

里面傳來了一個女人好聽的聲音：“請進。”

余乾推開門，就看見辦公室里一張靠窗的辦公桌旁坐著一個身高一米六多，穿著牛仔褲，修身小毛衣，看上去能有三十多歲，五官精致，風姿綽約的美少婦。

“是她？”余乾在心里暗暗驚訝，但是表面上不露聲色，大大方方的開口：“林會計？”

“是我，你是？”林晚看著，桃花眼中帶著問詢的意味。

這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余乾暗暗評價。

兩世為人，自己這個老靈魂果然還是喜歡這樣的少婦！

更何況，這個風姿綽約，容貌俏麗的女人還是老對頭趙貴東的媳婦呢！

“你好，我叫余乾，今天過來想和林會計了解一下北三道街那個倉庫出賣的事宜。”余乾單刀直入，沒有繞彎子。

林晚倒是多看了余乾兩眼，不只是因為余乾帥氣逼人，更主要的是覺得這像個高中生的男生看上去很老道。

“我們的報價是五萬。”林晚看著余乾，試圖從他臉上找到波動。

余乾點了點頭，不客氣的走到辦公桌旁，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林晚的斜對面，微笑的盯著林晚：“林會計，我實話實說，來之前我早打聽過了，知道咱們的底價。”

林晚微微揚起了頭，帶著柔美弧度的嘴唇微微一動，就要開口，她不想讓一個小男生的氣場壓在自己身上。

余乾微笑著抬起了手，輕輕的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林會計，據我所知，被服廠底價是三萬。小弟兒也不墨跡，我出三萬五。三萬走被服廠賬，五千給姐姐的辛苦費，你看呢？”

聽了余乾的話，林晚本來繃著的臉漸漸放松下來，大有深意的看了余乾一眼：“小弟弟，你很會啊！”

和我玩兒文字游戲！

余乾嘴角微彎：“弟弟不小了，會的多著呢。姐姐考慮一下嗎？”

林晚臉微紅，俏皮的瞪了一眼余乾，岔開話題：“這事兒我得和廠長商量一下。”

“那行，林會計，我是在這兒等你消息，還是下午再來一趟呢？”余乾恢復正經的樣子。

“下午一點半你過來吧。”林晚斟酌了一下說道。

余乾舉起手，比了個OK：“那我等姐姐的好消息。”

林晚一直把余乾送到樓梯口，直到余乾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她才轉身回到辦公室。

沒想到這個看似年輕的小伙子，倒是大方，張口就給自己五千。

這都快趕上她小一年的工資。

一想到被服廠倒閉，自己處理完手頭的事兒也要面臨下崗，姑娘上了高三，馬上就要考大學，用錢的地方很多，自己那個幾乎從不著家的死鬼丈夫趙貴東還進去了……

難啊！

林晚嘆息一聲，抓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廠長家的電話……

此時已經中午，余乾也沒有回家折騰。

他早晨出來的時候就帶了銀行卡。

隨便在外面吃了一碗面，就到銀行取了五千塊錢，用牛皮紙的信封裝好了。

下午一點半的時候，余乾準時到了被服廠二樓的會計室。

看見余乾過來，林晚熱情的招呼他坐下。

余乾一看林晚的態度，估計這事兒八九不離十。

“廠長那邊希望價錢能再提高一點，不過我幫你壓了下來。現在他只有一個要求，現金支付。”果然林晚開口就告訴余乾好消息。

“如此，我先謝謝林姐。”余乾說笑著把對林晚的稱呼從林會計改成了林姐。

“別謝我，我也沒干啥。如果沒什么異議，周一的時候，我們去交接一下手續。”林晚說道。

“這方面林姐你是專業的，我都聽你的。”余乾的姿態很低。

林晚微微點了點頭，對余乾的評價又上了一個臺階。

年輕，有錢，低調……似乎還有點兒壞。

“林姐，弟弟和你是第一次辦事兒，卻一見如故。這兩天所有的事兒都要林姐費心。”

說話間，余乾從兜兒里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放在了林晚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