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四日。

初春。

是雨。

……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侵染在雨霧里，整個世界都是灰蒙蒙的模樣。

林溯仰頭，望著天空。

色塊暈染成印象派的畫作。

自從兩人出門后...雨就開始漸漸變小，現如今已經能收起黑傘，不用再花費多余的精力打傘。

這算不算也是一種幸運呢？

旋即少年回頭望向緊緊跟在他身后的女孩。

不是身旁，也不是落一步的距離，而是整個身后。

利用林溯當著擋箭牌，整個人抓著他的衣角，躲在少年的身后，一米六二的嬌小女孩被一米八的男孩完全擋住。

林溯無奈的說道：“這條街道現在沒人。”

顧雨時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個腦袋。

左看看右看看。

確定是真的沒人后，飛快的跑出來，踩上路肩，這條灰色的道路蔓延到城市盡頭。

對方聚精會神的走在上面。

林溯不由得有點好奇：“你在干嘛？”

【玩游戲。】

本來就膽小的顧雨時現在更是只敢用綠泡泡說話。

林溯仔細端詳著女孩的動作。

其實就跟走鋼絲一樣...

顧雨時小心翼翼伸出兩只手保持平衡，社恐的性格又不敢伸太多，以免看起來夸張，于是就像是個企鵝一樣擺著，撲哧撲哧的不斷踩在狹窄的灰色道路上。

不斷的穩著重心，仿佛害怕掉下來。

小企鵝。

林溯的心中想到這個形容詞。

他問道：“如果掉下來會怎么樣？”

顧雨時抬頭看他一眼，表情嚴肅。

她停住動作，發來消息。

【會死。】

【真的會死。】

林溯沒繃住。

笑出聲來。

顧雨時佯裝生氣的捶著他的肩膀。

【笑什么！】

林溯緊緊抿住嘴唇，不敢笑出聲來，情緒穩定后旋即說道：“我只是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這個是美人魚里面的梗！我知道！！！】

顧雨時緊接著回道。

有一點不得不說。

至少林溯覺得，如果他跟顧雨時待在一起聊天。

不會因為對方接不上梗而讓氣氛尷尬。

但也許是將精力都放在發信息上面。

兩人停止交流后，顧雨時只是剛剛走出一步，整個人頓時一個踉蹌。

沒穩住重心，

直接從路肩上摔下來。

——林溯趕緊伸手扶住對方的重心。

好在沒什么高低差，加上顧雨時的身體協調能力還可以，還是沒有摔倒。

但落在平地上的女孩抬起頭，茫然的望著林溯。

林溯：“……”

他趕忙開口說道：“沒事我看廣告復活你，多看幾個。”

【你壞。】顧雨時氣鼓鼓的說道。

林溯瞬間來勁：“咪也是大冰老師的粉絲嗎？”

【不理你！】

顧雨時“哼”的一聲就轉過頭去，重新踩上路肩。

結果林溯還沒來的及開口哄她。

道路的另一頭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

顧雨時整個人又瞬間從路肩上跑下來，一溜煙就跑到林溯的身后，緊緊拽住少年的衣角，似乎這樣的話能產生安心感。

整個人渾身上下散發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的碎碎念。

林溯將顧雨時護在身后。

連帶著吹面而來的風，同樣一起擋住。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平淡的走在晚風過境的街道上，靜謐而又美好。

其實林溯跟顧雨時沒有目的地。

沒有到商店購物，或者是想要抓娃娃這樣明確的目標，就像是十年前的那個少年開著租來的跑車，迎著陽光盛大逃亡，身后的敵人跟朋友都追不上他跟她。

沿著道路一直往下走，天就會亮。

林溯突然側過臉，望向顧雨時。

她穿著哥特式的長裙，像是一束黑郁金香般的女孩。

但這樣的女孩并無高冷，

牽著林溯的衣角，傻傻的指著路邊的行人，有人正在對手機攝像頭嘶吼著死了都要愛~極致展現著天朝的工業金屬核，呆萌的問道：【這是什么？】

林溯看一眼，回道：“直播。”

他心想著不知不覺間就逛到小區旁的商業廣場啊...

說實話林溯多少有點擔憂。

不知道顧雨時能不能適應這么熱鬧的環境。

【原來這就是直播呀？】

【好厲害，居然敢在路邊上直播。】

少女發著信息。

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緊接著流轉目光，望向路邊無敵炫酷帶著燈帶跟音響的兩輪小電驢，問道：

【這個又是什么？】

林溯投去目光：“電瓶車。”

剛好望見這架威猛炫酷的電瓶車被穿著綠馬甲的叔叔攔下。

顧雨時滿臉驚恐的后退一步。

【原來開電瓶車要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嗎？】

【你以后不要開好不好。】

林溯捂住眼睛：“……”

他旋即調整好情緒，耐心的解釋道：“他這個是非法改裝...正常不會被抓的。”

【好噢。】懵懂無知的顧雨時乖巧的點點頭。

林溯側著臉，問出原本就想說的事情：“你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顧雨時搖搖頭。

所以林溯就接著說道：“那...”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顧雨時沒說話。

但肢體上已經開始默許，任由少年帶她去往神秘而又未知的地方，女孩仰頭，望著林溯的背影，只覺得他無所不能。

林溯要去的地方有些偏。

走到一半的時候...路上已經近乎沒有行人。

女孩仰起頭來。

沒有人，所以她放松下來。

“吶...”

不再是信息，而是從喉嚨中擠出聲音。

顧雨時說：“我們來成為朋友吧。”

“來交換秘密，林溯。”

“這是昨天約定過的事情，我不想說到但做不到。”

聲音很小，但組織的非常有邏輯并且完整。

林溯放緩腳步，傾聽著顧雨時的聲音，像是水流擊住暗石，清脆而明亮。

他應下來：“好。”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近乎是異口同聲的喊道。

然后大眼瞪著小眼，詭異的沉默一秒。

“——停！”

林溯瞬間打斷施法：“根據我多年的經驗以來，接下來我們絕對要一起喊出【那我先說】這句話。”

“所以..”

少年將指尖輕輕豎在顧雨時的櫻唇前：“還是我先說吧。”

“嗯吶。”顧雨時點著頭。

……

林溯抬頭，

仰望著夜空：

“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

“關于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