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矛一直接近那條白披風，它隨風飄揚，濃密的草藥氣息隨撞來的熱風灌入鼻腔。

他越想，越不對勁。

那個變成動物的女孩馱著艾蓮，和那個會講本地話的白人混血居然串通一氣。相當于霍爾斯堡和聯邦軍人是相同陣營。

黑矛開始追殺的時候，便隱隱猜測霍爾斯堡的白人是殖民者傳說當中的怪物。他們建立的實木堡壘是被酋長和族兄“黑腳”牢牢提防的。

五天前，在那條小溪附近的狩獵場，“黑腳”遠遠便發現他們舉家坐著馬車過來游玩，大約九人，除了那個叫約翰的領頭，全都穿著黑色的禮服和圓帽，把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

族兄“黑腳”雖然也是首領，但沒有讓戰士們輕舉妄動，不過腳下是原住民的地盤，長輩可以吃這個虧，年輕人吃不消。

因此，在沒有得到族兄的允許下，有三個年輕人家庭，幾乎是拖家帶口過來，前去和頭發花白的約翰討要好處。

他當時去核心圈狩獵野牛，不在現場，只能從酋長的口述中得知，白人他們一大家子很好交涉，居然很禮貌地把馬車上的腌制罐頭，昂貴的威士忌酒分享給他們。

意外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它就這么發生了——年輕家庭中的一個三歲小孩，居然爬上了馬車后面銜接的一輛篷車，篷車蓋的黑布，興許是出于好奇，小孩抬手就掀開了簾子。

一個戴著高帽，滿臉貴氣的婦人，在所有人面前，掏出手槍就打穿了小孩的腦袋。

霍爾斯堡白人因此失去了閑游的興致，都飛快坐上馬車逃離了小溪邊的這處狩獵場。

后面發生的事就是慘烈的流血戰爭。

黑矛不得不全力對待，拿出了自己作為武士的真本事，開始循著艾蓮的氣味追殺他。這個人恐怕是科曼奇人和霍爾斯堡白人的混血，是沒有死在鴨尾箭下的幸存者，借助的，就是他身上惡靈的力量。

但，他最痛恨的是艾蓮的背叛，剝她頭皮成了他最急迫的目標。

……

羅杰見身后的野豬成功上當，跟著他這邊的方向跑，當下已經知道了黑矛確實是大部分依仗嗅覺來跟蹤艾蓮的氣味。

黑矛以為自己是艾蓮和莉莉婭，這就好辦了。但是，如果靠得太近，他也不是盲的，肯定知道自己上當了。

于是羅杰從褲兜里掏出了來自雷明頓手槍的彈巢，也就是可拆卸的，能裝六顆鉛彈的轉輪。現在的六個膛室當中只有三顆彈丸，不過里面裝了滿滿的火藥粉，這一看就遠超以‘格令’為單位的質量限制，起碼有二十克之多。

這或許是印第安人不懂槍械的火藥裝載量所致，但羅杰也沒想著把它裝上手槍去擊發開火，他早把手槍丟給艾蓮當投擲物了。

原因很簡單，不是羅杰不想開槍射擊野豬，因為根本就沒有火帽可用，槍直接廢了……

可里面的黑火藥并不是一無是處。既然野豬的鼻腔嗅覺如此敏感……羅杰朝背后二十米開外的豬鼻看去，決定去試試心中的想法。

他立馬頓住，轉頭直面轟轟駛來的“野豬”列車。

黑矛在進入獵物二十米以內的瞬間，就發現目標錯誤，反而是那個白人小孩。

他學會了教訓，馬上減速，不至于翻跟頭側翻。

這個人能從天而降把他人類形態貫穿，現在像沒事人一樣奔跑，要么是他身上的惡靈手段，要么是吸血鬼的本領。

他趕緊閉上了嘴巴，那里是他的薄弱環節，除此之外，全身有像鐵板的剛毛和肥厚的脂肪保護，他想不出這人還有什么手段破去防御。

至于變身惡靈奪去靈魂？黑矛有此顧慮，但看他亡命潰逃三個多小時，如果惡靈在他身上‘活著’，何必使那么多手段？恐怕已經隨著那道金光和雷格薩同歸于盡了。

于是，黑矛用上了最保險方法，直接借助龐大的身軀，把他撞飛！還不死，再撞！再不死，也要把他踩死，踩成他們營地日曬的牛皮，他就不信這家伙不去地獄。

還想一樣的招數嗎？黑矛發現他停下來等自己，可能仍然要橫向逃跑。

他心底冷冷發笑，實際上他已經暗自含了一大抔砂石和灌木叢的枝葉，就等獵物向左或者向右逃跑。

只要獵物這么做了，他就甩口拋出漫天的障礙物，砸也要把他砸得腦袋發昏。

但就在他離自己十米不到的當口，他抬手做出投擲的動作，手里握著一個黑乎乎的鍛鐵塊。

這是什么？黑矛看不清，十分警惕，他使勁嗅了嗅，聞到了硫磺的味道。

這是白人的黑火藥味道！

幾乎是瞬間，黑矛便反應過來了。他是要將黑火藥拋到自己的鼻子里，點著后讓自己從里到外燃燒。

好歹毒的招數！

黑矛勃然大怒，頓時將仰天的鼻子壓到了地下，不讓他找到一個絕佳角度扔進去。

黑矛這一下，讓馬上挨近的羅杰張大了嘴，似乎想不到他黑矛如此警惕。

只見羅杰豎起了大拇指，甚至鼓起了掌，讓黑矛又暗自冷笑。

你已經死到臨頭了。

獠牙即將撞到他的臉，黑矛瞇著眼，把他逼成了絕境。

嗖~

嗯？

他又原地消失了，黑矛已經預料這一幕，趕緊側頭看向左右兩個方向。

沒有他的背影！

黑矛心中這個疑問還沒放大，來自鼻孔的濃濃瘙癢，讓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你……你竟然，鉆進了我的鼻孔？

他的腦部神經紊亂起來，豬蹄子停止了動作，整頭豬下巴著地，身子轟然倒塌，往前蹭出老大一段距離。

而羅杰在野豬的鼻孔內，四面八方擠著紅色的肉壁，黏糊糊的液體垂落在他的全身。

羅杰屏住了呼吸，左手手心的彈巢使力抖動，將黑火藥粉末，一下一下抖散在肉壁的一道道溝槽里。

做完這個流程，他感到天旋地轉，鼻子外的景象顛倒了過來。

“你從我鼻子里面出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通過鼻腔共鳴傳進了羅杰的耳朵，震得他差點耳鳴。

這不夠啊。

羅杰又摸出了兩個草藥袋，艱難地移到自己下巴的空間，打開一看，是白毛茛粉末，他恰好知道這種草藥，這類草藥能治療黃疸病，刺激性無法想象。

他立馬把所有粉末倒了出來，通通倒在肉壁上。

只見肉壁引起了強烈的反應，開始大量蠕動。羅杰猛然感到一陣風給吸了進來，僅僅不到兩秒，黑矛哭天喊地的求饒聲響徹整個腔室。

一道噴嚏就這么打了出來，羅杰身下一輕，發現自己飛到了半空，眼前視野驟然開闊，陽光懶懶灑在他的頭頂。

地下的那頭野豬底朝天，四個蹄子無力地亂擺，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

他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借這道噴嚏的力量旋轉著調整姿勢，穩穩降落在一片空曠的砂地上。

當他拍拍自己的膝蓋時，正好看到旁邊的兩個女孩。

她們早就跟了過來觀戰，戰況還在白熱化階段，怎么也想不到，好端端一個人就從那豬鼻子噴了出來，飛到了自己的面前。

“抱歉嚇到了你們，”羅杰擦去身上惡心的黏液，對震驚的莉莉婭和艾蓮說道：“殺完這個人，我想去洗個澡。”

他甚至用了兩套語言，說了兩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