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亮，醫館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沐英開門一看，是一位紅巾軍的士兵，滿臉急切。

“可是沐小郎中？”士兵問道。

沐英點點頭：“我就是，有何事？”

“王隊正帶隊又一次偷襲元軍，大獲全勝，但他在回城途中不慎從馬上摔下，傷得不輕。他指名要見你，請你速去軍營。”

沐英大驚，連忙向屋內喊道：“趙爺爺，王武受傷了，我得去軍營一趟！”

趙郎中從內室快步走出，衣衫還未穿戴整齊：“和你一起去。”

兩人匆匆收拾了一些醫具和藥材，跟著士兵快步前往城北軍營。

軍營內，一片忙碌景象。不少士兵來回奔走，傳遞著各種消息。

士兵領著沐英和趙郎中來到一座軍帳前，掀開簾子，里面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正是王武。

王武的右腿扭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血已經凝固，但看起來仍然猙獰。

盡管如此，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看到沐英進來，立刻掙扎著要坐起來。

“別動！”沐英連忙制止他，“你的腿骨折了，不能亂動。”

趙郎中上前查看傷勢，臉色凝重：“右腿斷裂，還有頭部外傷，不過看起來沒有傷到要害。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王武點點頭，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能......聽到......”

趙郎中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需要給你的腿復位，可能有點疼，你得忍著點。”

說罷，沐英連忙招來兩名士兵按住王武的身體，趁著王武還沒反應過來，趙芪抓住他的右腿，猛地一拉一扭。

“啊——嗷——”一聲慘叫，王武隨后昏了過去。

趙郎中迅速用木板固定好他的腿，然后檢查頭部傷口，仔細清潔后包扎好。

“暫時無生命危險，但需要靜養至少一個月。”趙郎中對周圍的士兵說，“不能隨意移動，以免傷勢加重。”

士兵們點點頭，齊齊退后了一步，縮了縮腿。

處理完傷勢，沐英問道：“他怎么會摔傷的？”

一名士兵回答：“王隊正帶隊偷襲了元軍的一支小分隊，擊殺敵軍十余人，繳獲不少物資。返回途中經過一處丘陵，他騎著馬走在最前面，忽然馬受驚，他就摔了下來。”

另一名士兵補充道：“隊正落馬前，嚎叫了一聲，弟兄們都以為他是發泄心中喜悅，現在想來，應該是韁繩纏腿了。”

沐英點點頭，看著昏迷中的王武，心中暗暗為他捏了一把汗。

一個骨折和頭部外傷已經是嚴重的傷勢，若處理不當，很可能落下殘疾，甚至危及生命。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趙芪回了醫館，王武才悠悠轉醒。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視線最終落在沐英身上，掙扎著要說話。

沐英連忙阻止他大幅度動作：“別著急，慢慢說。”

王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水......”

沐英立刻讓人端來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王武喝了幾口水，似乎清醒了一些。

“沐小哥......”他虛弱地說道，“我又立功了......按照軍制，郭大帥日后會升我為百戶......”

沐英微笑道：“恭喜王隊正。不過現在你應該好好休息，養好傷再去領賞也不遲。”

王武卻似乎沒聽進去，繼續喃喃道：“百戶......這只是開始......日后，我王武必當自立為王！”

沐英心頭一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環視一圈，士兵們已經退了出去，這才松了口氣，低聲道：“慎言！”

王武似乎因為傷勢和疼痛，又或許是骨折后的高熱，心神恍惚，語無倫次：“沐小哥，你如此聰慧，日后跟著我王武，必有大作為！等我做了王，愿與你平分天下，如何？”

沐英見四下無人，裝作興奮地低聲回應：“好，日后我們共創大業！”

王武大喜，又因為激動牽動了傷處，疼得呲牙咧嘴：“痛痛痛......不過痛得值啊！我王武日后必成大業，馬賊有什么好當的，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沐小哥，你可別忘了今日的約定！”

沐英鄭重點頭：“我自然不會忘記。不過，這些話還是少說為妙，免得引來禍端。”

“哈哈哈，我要當皇帝了，我也要當那狗皇帝！”王武似沒聽到一般，放聲大笑。

“郭大帥來了！”沐英低喝一聲，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

王武一個哆嗦，這才恢復了一些理智。

沐英笑道：“你好好養傷，禍從口出，我救了你兩次，上次是四袋糧食，這次我看你用什么還。”

“多謝沐小哥。”王武疼的呲牙咧嘴，連忙抱手行禮。

趙郎中恰好從醫館趕了回來，手里拿著幾包草藥：“這些是消腫止痛的藥材，需要每日兩次，用溫水沖服。”

王武此時已經冷靜下來，連連道謝。

趙郎中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然后帶著沐英離開了軍營。

回醫館的路上，趙郎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道：“剛才王武好像很心虛的樣子？”

沐英搖搖頭：“傷勢加上疼痛，他胡言亂語了一通。”

趙郎中神色凝重：“如今是亂世，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我知道。”沐英點點頭：“趙爺爺您也看出來了，我其實不愿和他深交，只是我還小，說話沒人聽。”

“你且記住，無論如何，不能參與進去，哪怕日后行軍，沐安是老夫徒弟，你是他大哥，我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

回到醫館，沐英心中仍在思考著王武的話，心砰砰的跳了兩下。

正思索間，醫館的門再次被敲響。沐英警覺地上前開門，卻見門外站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孩童，正是昨日在郭府見到的那些乞丐。

“你們有何事？”沐英謹慎地問道，手卻摸向了門后的門栓。

為首的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恭敬地說：“小哥，聽說這里是醫館，我們有伙伴生病了，想請大夫看看。”

沐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仔細打量著這群孩子。

這群孩子雖衣衫襤褸，但眼神清明，膚色也不像是長期饑餓的樣子。

特別是為首的那個男孩，舉止得體，言語之間透露出一種與其外表不符的教養。

“救人可以，但是我要問幾個問題，你們是哪里來的？”沐英問道。

男孩猶豫了一下，說：“我們是從北方逃難來的，父母都在戰亂中喪生，只能靠乞討為生。”

沐英心中的疑慮更深了，這個回答太過籠統，這個孩子回答的又太過自然。

但無論如何，若真有人生病，趙郎中必然不會坐視不救。沐英側身讓開門口：“進來吧，讓趙大夫看看，醫館的規矩你們應該也聽說了，生死有命，管救不管生死。”

“多謝沐小哥。”領頭的孩子帶著一群乞兒，魚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