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國醫生私下供精出生43個孩子

【案例敘述】

唐納德·克萊因（Donald Cline）是美國印第安納州一位治療不孕癥醫生，他為很多不孕夫婦進行過治療。唐納德于2009年退休，過著悠閑的生活。隨著不孕病人后代的慢慢長大，曾有2名接受過唐納德治療并成功生下孩子的女性，懷疑孩子跟唐納德醫生有關系，私下做了親子鑒定，DNA測試顯示，唐納德是她們孩子的生父，但均不了了之。隨著分子生物學技術和互聯網的發展，出現了更便捷的DNA測試技術和DNA信息庫，人們可更方便地測試自己的DNA，并將信息上傳至DNA信息庫網站，在海量的DNA庫中，可找到與自己有親緣關系的人。2014年，一名女子在網站中點開與自己DNA信息相關親緣一欄，沒想到跳出來八位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姐妹，令人詫異。網上討論后，孩子們對自己血緣產生懷疑，回家私下問母親，他們的共同點是均在印第安納州波利斯一家診所里，由唐納德醫生做供精人工授精而出生。難以置信，他們的母親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受了唐納德醫生的精液作供精，這完全違反了醫生職業操守。孩子們馬上將此事上報給醫療委員會。當調查人員最初聯系唐納德時，他予以否認，謊稱精子都是來自捐贈者。在DNA證據面前，承認了使用自己的精子給病人人工授精。他辯解道：診所時常沒有捐贈精子可用，看到不育病人的痛苦和沮喪，出于好心，時常用自己精子，為病人進行人工授精，大概有50多名病人懷孕了，但出生多少并沒有計數，也不想知道。作為一名專業醫生，深知這是違反倫理道德的，只是一直沒有人察覺。時過境遷，害怕和不安慢慢消逝，直到退休，他才徹底松了一口氣。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這件事情將變成永久秘密，在他百年之后永遠被掩埋，沒想到最終還是被挖掘出來了。

2015年，美國報紙和雜志揭露了唐納德違反倫理和不法行為，眾人嘩然。38歲的雅各布·巴拉德（Jacoba Ballard）在2016年無意間看到唐納德事件情節，發現自己跟這個醫生長得有點像，暗自猜疑，幾經查測，果不其然，自己就是唐納德眾多子女中的一個。在調查自己身世的過程中，他還認識了兩位生理學上的姐妹馬特·懷特（Matt White）和朱莉·哈蒙（Julie Harmon）。三個人年齡相仿，這種機緣相識后，相處融洽，并且在他們的共同努力下，又找到了另外21名“失散的”兄弟姐妹，他們相聚在一起。調查發現，唐納德在20世紀70～80年代期間，用自己的精子50多次為女病人進行人工授精。包括唐納德夫婦自己養的4個孩子，他可能總共有43個孩子，其中還有兩對雙胞胎。2017年12月，2名女病人將唐納德告上法庭。在審判中唐納德表示很懊悔，在法庭上為自己行為道歉，承認在40年的職業生涯中，用自己的精子進行了人工授精，估計有50多次，但具體有多少子女他自己也不清楚。然而印第安納州沒有關于禁止生殖醫生使用自己精子給病人受孕的相關法律，79歲的唐納德沒有受到嚴重的指控，只因欺騙病人，被裁定妨礙司法公正，被判處1年的緩刑，他沒有坐牢。

2018年8月23日，在聽證會上，唐納德的律師將80歲的他已過期的醫療執照，交給印第安納州醫療許可委員會，該委員會投票決定唐納德永遠不會被允許重新申請醫療執照。聽證會上有10位唐納德的后代，隨著他們母親一起參會。這些女病人和她們的孩子努力嘗試說服印第安納州立法者，希望能將生殖醫生私自使用精子的行為納入犯罪。參加聽證會的馬特·懷特說：“成年以后才知道唐納德是自己的生父，讓我難以接受。我很高興醫療許可委員會禁止唐納德再次申請執照，盡管他耄耋之年，不可能再行醫，但禁止令仍是一場小小的勝利。”他母親利茲補充道：“我們的目標始終是保護公眾，公眾安全和被告知真相的權利是最終目標。”

【醫學觀點】

對于無精子癥病人，供精治療是他們得到社會學后代的希望。正規人類精子庫可以提供經過嚴格篩選的精子，使用這樣的精子，大大減少遺傳病、傳染病的傳播。保密和互盲是供精治療的指導原則，受者夫婦無權查閱供精者身份信息資料，供精者也無權得知受者資料及妊娠結局和后代的身份信息資料；為盡量避免由于互盲所導致的供精治療后代近親結婚問題，正規人類精子庫嚴格控制供精來源和使用次數，在我國，來自正規精子庫每位捐精者的精子，只能使5名不孕女性生育，并進行密切的隨訪，一旦出生嬰兒達到規定數量，同一來源的供精不再被使用，這樣大大減少了同一供精后代親近結婚的風險。

唐納德醫生在沒有經過全面檢查及病人知情同意情況下，給病人用自己精子進行治療，增加病人及其后代患傳染性疾病如艾滋病、乙肝、梅毒等風險。他“捐贈精子”次數如此之多，大大增加了其后代親近結婚概率，可能會增加罕見遺傳病的發生。

即使唐納德醫生檢查身體完全健康，但捐精份數太多，仍然違反了臨床診療常規，違反輔助生殖技術相關規定，并且侵犯了病人知情同意權和選擇權。唐納德不僅喪失了醫德，還觸犯了法律。

【倫理討論】

醫生是一個高尚的職業。作為一名醫生，應該具備高尚的職業道德，嚴格遵守相關的規章制度，能讓病人依靠和信賴。唐納德醫生通過隱瞞的方式向病人提供精子，是有違醫生職業道德的。病人可能不了解醫療規章制度，也不了解同一來源供精次數過多帶來的嚴重后果。但是唐納德作為醫生，非常清楚，明知故犯，這絕對不能用他口中的“為了幫助病人”“出自好心”來掩蓋。面對飽受煎熬的不孕不育病人，醫生確實應該懷有一顆憐憫之心，積極地、盡力地為他們治療，但是前提是要堅守自己的道德底線，遵守醫療制度。

若以中國人的視角來看待這個問題，唐納德醫生在很多方面有違倫理。其一，他對病人隱瞞供精來源，在病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治療，違反了尊重原則、自主原則和知情同意等原則；其二，他的精液未經檢疫即用于治療，沒有經過合法的篩選途徑，不排除造成醫源性疾病傳播的風險，這些疾病可能會影響到接受供精治療的不孕夫婦及其后代，這違反了有利于供受者原則和嚴防醫源性疾病傳播原則；其三，他多次供精，使數十名女性受孕，出生了43個孩子，導致近親結婚可能性大大增加，并且此次新聞的曝出，對這些孩子的心理造成傷害，違反了保護后代原則和社會公益性原則；其四，他明知他的精子都捐獻給哪些病人，這次事件曝光后，導致當年前來治療的不孕家庭隱私泄露，違反了保密原則和倫理監督原則。

【法理討論】

唐納德未將實情告知病人，而擅自決定治療方案，侵犯了病人知情同意權和自主選擇權，他嚴重違反了人類精子庫或供精使用管理的規定。

美國政府通過頒布《統一親子法》（Uniform Parent-Child Law）和《人工生殖子女法律地位》（Legal Status of Artificially Reproduced Children）對全國所有精子庫進行管理，具體由各州在美國生殖醫學學會建議下自行規定。法規規定需對捐精者進行嚴格篩選，包括年齡、外貌、疾病史、家族史、醫學檢查、性傳播疾病等全面檢查。對捐精與受精比例沒有統一規定，可以是1：10或1：25等。以美國法規，唐納德沒有經過嚴格檢查程序就捐獻精子，這是違法的。他捐獻精子數量之多，也超過了美國法規規定的上限。

為加強供精者管理，我國最高衛生行政部門頒布了《人類輔助生殖技術和人類精子庫管理辦法》（以下簡稱《兩個辦法》），《兩個辦法》規定供精者必須通過嚴格篩選程序方可捐精，每位捐精者的精子只能使5名不孕女性生育，同時，捐贈者和受精者是雙盲的。

唐納德事件警示我們從業醫生，一定要嚴格遵守輔助生殖技術這門學科相關的法律法規，堅守醫生職業道德操守，做一個具有高尚品德的醫生！

【情理討論】

唐納德所作所為嚴重擾亂了很多家庭生活安定，雖然他自詡“出于好心”，然而，他的“好心”卻給很多人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尷尬、傷害和災難。一個正常人，不會做出如此有違倫理和法理及危害社會公益的事情，更不會如此反復做同一件錯誤的事情。他的做法不合情也不合理，他本人則應該受到整個社會的譴責和懲罰。

【社會輿論】

此新聞公開后，使全社會各界呼聲鵲起，最強的便是對唐納德的強烈責罵。對醫生來說，病人本是弱勢群體，在治療過程中，本應該向病人解釋治療過程及治療相關風險，讓病人充分知情同意和選擇。但是唐納德醫生卻欺騙病人，如此沒有道德修養，失去了做醫生的最基本的法理、倫理、道德素質。另一部分人則以看笑話的態度，對此事進行了嘲諷，稱唐納德如此年邁，卻也成了“精子提取機”。

【小結】

唐納德私自使用自己精子，冒充精子庫供精，為不孕夫婦實施助孕治療，違反了多項輔助生殖技術倫理原則，違反了相關法理和規定，是全社會所不能饒恕和寬容的。他喪失了作為一個醫生該有的良知和醫德。我們應該引以為戒，嚴格遵守相關規定，守住我們的良知、道德、倫理和法理底線。

（于修成）

參考文獻

［1］于修成.輔助生殖的倫理與管理.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4.

［2］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2001.

［3］中華人民共和國衛生部.人類精子庫管理辦法.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