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在醫(yī)療艙的液體中浮沉，鼻腔里灌滿林雨棠血液的甜腥味。他們的臍帶式供血管在營養(yǎng)液里飄蕩，像兩條相互絞殺的蛇。少女少校的睫毛在昏迷中顫動，翡翠色瞳孔偶爾閃現(xiàn)星圖殘影——這是共生手術的第七天，他們的腦橋葉還粘著外星納米蟲的黏液。

“心跳同步率89%。“軍醫(yī)的機械手在玻璃艙外記錄數(shù)據(jù)，“建議進行痛覺共鳴測試。“

電極刺入太陽穴的瞬間，李默看見十五歲的林雨棠蜷縮在月球基地的通風管里。她的牙齒死死咬住追蹤芯片，鮮血順著下巴滴在宇航服內(nèi)襯，那是她第一次反抗父親的基因改造計劃。

“別窺探我的記憶！“林雨棠突然睜眼，指甲在他胸口抓出血痕。兩人的腦脊液在導管里混合成詭異的藍紫色，納米蟲組成的臨時神經(jīng)突觸正傳遞著彼此童年的噩夢。

第七區(qū)重建工地的探照燈下，李默的指關節(jié)在混凝土塊上撞出火星。共生裝甲在他的哀求中蔓延，將五十噸重的橫梁抬升三厘米——瓦礫下伸出的那只小手已經(jīng)停止顫動。

“同步率下降至72%。“耳麥里傳來技術官的警告，“情感波動正在削弱納米蟲集群智能。“

林雨棠的呼吸突然在共感神經(jīng)中加重。她正在三公里外的指揮車中審問天穹集團的間諜，李默能嘗到她舌尖滲出的血腥味——那是她咬破嫌疑人耳垂時濺到的血。

“專注！“少女少校的聲音混著槍械上膛聲傳來，“想想你妹妹病房里的藍月亮投影儀。“

李默的瞳孔驟然收縮。共生裝甲突然暴走，將整片廢墟拋向夜空。在混凝土碎塊懸浮的瞬間，他看見瓦礫堆里飄起發(fā)光的數(shù)字——每個死者的瞳孔都在最后一刻倒映出質(zhì)數(shù)序列。

教會醫(yī)院的午夜彌撒彌漫著機油焚香的氣息。李雪坐在輪椅里，機械天使的殘翼在她身后投下十字形陰影。她的外骨骼長滿水晶狀增生體，正將《圣經(jīng)》文字改寫為微分方程。

“他需要這個。“少女將沾著腦脊液的記憶芯片塞進圣餐餅，“告訴哥哥，蘇姐姐的葬禮在δ射線最強的子夜舉行。“

黑衣修女接過圣餅時，李雪突然抽搐著抓住她的念珠。漸凍癥發(fā)作的手指扭曲成結(jié)印姿態(tài)，在對方手腕烙下發(fā)光的三位一體符號。機械天使的殘翼開始振動，將《創(chuàng)世紀》篇章翻譯成量子比特編碼。

林雨棠的軍靴踩碎月光下的試管殘渣。這個秘密實驗室陳列著三百具李默克隆體，每具培養(yǎng)艙都標注著不同的基因污染指數(shù)。她在07號樣本前駐足——那個少年胸口紋著蘇小滿的肖像。

“你嫉妒了？“李默的投影突然出現(xiàn)在防彈玻璃上。納米蟲組成的虛影撫摸08號樣本的臉，“這個克隆體融合了你的卵母細胞基因。“

少女少校的槍口在顫抖。她想起共生手術時看到的畫面：李默在垃圾山為蘇小滿別上野花發(fā)卡，那動作比拆卸電磁脈沖槍時還要溫柔。

爆炸沖擊波突然掀翻實驗室。林雨棠在碎玻璃中翻滾時，李默的真實軀體破墻而入。他的共生裝甲長滿尖刺，卻用最柔軟的納米纖維接住下墜的07號培養(yǎng)艙。

“他們復制了你的淚腺反應。“李默擦去林雨棠臉頰的血跡，指尖殘留著蘇小滿喜歡的薄荷味，“這些克隆體看見星空時會哭泣，和我三年前一模一樣。“

蘇小滿的衣冠冢立在垃圾山巔。李默親手組裝的墓碑是臺老式心電圖儀，屏幕永遠定格著她臨終時的波動曲線。當林雨棠帶來軍方清場通告時，發(fā)現(xiàn)少年正用納米蟲修復一具焦黑的骸骨。

“你明知道那不是她。“少女少校的槍管垂下月光，“記憶芯片只能保存24%的人格數(shù)據(jù)。“

李默的瞳孔泛起機械紅光。他懷中的骸骨突然抬手撫摸林雨棠的臉，焦黑的指骨在月光下綻開藍玫瑰：“但這是她想要的火種，就像你父親在你脊椎植入的追蹤器——“

子彈貫穿骸骨頭顱的瞬間，兩人的共生神經(jīng)同時劇痛。李默跪倒在地，看著林雨棠燒毀的童年照片從她軍裝口袋滑落。納米蟲突然暴走，將墓地改造成星空投影室，三年前的星光在他們頭頂精確復現(xiàn)。

“同步率突破臨界值。“耳麥傳來刺耳的警報，“建議立即進行情感剝離手術。“

林雨棠的吻帶著血腥味落在他龜裂的嘴唇上。這個動作同時摧毀了七個監(jiān)控無人機，他們的神經(jīng)突觸在疼痛中開滿量子玫瑰。當軍方特種部隊攻入時，只看見墓碑上的心電圖開始重新跳動，而垃圾山的藍月亮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李雪在晨禱時突然站起。她的漸凍癥被機械天使的羽翼替代，卻堅持用真實雙腿走向彩窗。陽光透過量子計算機模擬的圣母像，在她掌心投下質(zhì)能方程的光斑。

“哥哥在哭。“她對著虛空微笑，淚水在X光片上暈染出星云圖，“但他終于學會用傷口呼吸了。“

黑衣修女驚恐地發(fā)現(xiàn)，所有《圣經(jīng)》的“神說“二字都變成了“李默說“。機械天使的殘翼開始自動翻新，用納米材料編織出蘇小滿和林雨棠的融合面容。當正午鐘聲響起時，李雪在懺悔室刻下新的預言：明日黃昏將有兩個月亮，一個是藍的，另一個是血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