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開一家書店？”

于勒手中的菜刀在砧板上頓了頓，刀刃陷進半切的土豆里。

他轉過頭，臉上皺紋因疑惑而加深。

“是的。”

葉延點了點頭，午后的陽光透過紗簾，映照出他眼中躍動的期待：“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薩姆薩拉書屋。”

他停頓了一下，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像是某種鄭重的宣告。

“我打算把222號公寓的一樓重新裝修變為一家書店，二樓留下住人就可以了。”

于勒嘆了口氣，將切好的土豆塊滑進沸騰的鍋里。水汽立刻蒸騰而起，在他面前形成一片朦朧的霧氣。

“好吧好吧，想要有自己的產業是好事，但是……”他搖了搖頭，聲音低沉下去：“書店不賺錢的，只能靠賣雜志或者報紙勉強維持。”

窗外的暖陽在于勒的身上鍍上一層橘紅色的光暈，他抬起手，示意葉延看向街道上匆匆走過的行人。

他們的衣服大多陳舊，步履匆忙。

“那些貴族老爺們都有自己的俱樂部，至于下面的平民……”

于勒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他們沒有那個精力，也沒有那個金錢浪費在讀書這種無用的事情上。更不用說，下面還有相當多的一部分人根本就不識字。”

他轉身攪動鍋里的土豆，木勺碰撞鍋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而那些有需要的人，他們完全可以選擇更劃算的公共圖書館。”

土豆在沸騰的水中逐漸變軟，混合著咖喱的香氣縈繞在廚房里。

黃褐色的湯汁在鍋中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于勒盯著那些不斷破裂又重聚的氣泡，思緒漸漸飄遠。

“十年前，我因為做出海貿易而賺了一大筆錢，花天酒地了一段時間，但很快一場暴風雨就讓我賠得傾家蕩產。”

勺子與瓷盤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抬起沾著咖喱醬汁的勺子，又從鍋底里挖起一勺咖喱，特意把里面大塊的牛肉都單獨放進一個裝著米飯的盤子里。

“從那以后我就明白，想要賺錢除了要學會抓住一個合適的啟航時機，還要學會看航線的天氣。而開書店的航線上幾乎不用仔細看，就是一片烏云密布的天空。”

于勒將裝好的盤子放在葉延的面前。

“你確定要這樣做嗎，即使最后很有可能會翻船？”

“我確定！”

葉延幾乎是搶著回答，立即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口送進嘴里。

滾燙的食物讓他猛地睜大眼睛，不停地呼氣，卻還是固執地咀嚼著。

“好吃！”

他含糊不清地說，一邊用手扇著風給舌頭降溫，另一只手卻已經準備再舀一勺：“知識就是力量，知識能改變命運，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意識到這一點。”

葉延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心思卻飄向自己意識空間里的神秘鑰匙上。

實際上，裝修計劃不過是個幌子。

他只是想借著裝修房子，來探究222號公寓里隱藏的門到底在哪里。

他有一個想法。

擔心到時候動靜會鬧得比較大，所以需要借裝修房子來掩蓋一下。

至于說瞞不瞞得住隔壁的偵探。

他對此不抱奢望。

只希望到時候那位敏銳的鄰居別太早看穿他的真實意圖，至少在他找到那扇門之前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好吧，既然是你想的話，那叔叔我肯定支持你。”

于勒的聲音將葉延拉回現實。

粗糙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葉延肩上，于勒看向年輕人的眼中既有隱藏不住的擔憂，又帶著一絲絲沒由來的自豪和欣慰。

年輕人哪有不想闖的。

想當年，他作為一個混吃等死的流氓，不是也幻想著能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不要怕翻船，無論你掉到哪里，叔叔我都會把你重新撈上岸的。”

明明自己身上的債務還沒有還清，但于勒就是敢做出這種保證。

管理局的外勤任務雖然有風險，但給的錢是真的很多。

要不然，他也不會選擇加入管理局。

……

第四日深夜。

貝克街222號公寓再無工人的進出，裝修的噪音也被清脆的腳步聲所取代。

葉延走進裝修近半的書屋。

月光透過新裝的玻璃窗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漆黑拉長的影子。

最近，偵探又在忙一起新案件。

據華生醫生說，這起發生在勞瑞斯頓花園街3號的兇案，最初由蘇格蘭場的警探上報，而對方的名字是特白厄斯·葛萊森。

葉延對原著案件大多印象模糊，但對福爾摩斯的首案“血字的研究”記憶猶深。

命運的齒輪終于開始轉動。

既然福爾摩斯正忙于探案，那這自然是他探索書屋隱藏大門的絕佳時機。

葉延拿出開殼之刃。

樓梯間底下已經新建了一個儲物間。

他踏入其中，沒有使用刀上的開門能力，只是朝著坐標指向的那點輕輕一戳。

刀尖觸及空氣的瞬間。

一道裂痕般的缺口緩緩浮現，而后如破碎的冰面一般向著四周蔓延。

紫色的波紋如被風吹皺的湖面，一圈圈蕩漾開來。木質紋理在波紋中浮現而出，漸漸化作半透明的虛影。

是門。

葉延屏住呼吸，端詳著面前的門扉。

他抬起手試探性地去觸碰，然而手指穿過門的虛影，只感受到微涼的空氣。

看來還是要用鑰匙打開。

葉延從意識空間中取出神秘鑰匙，黃銅鑰匙在月光下泛著古樸的光澤。

他拿著鑰匙向前伸去，眼前的空間漸漸開始動蕩，如同水面的倒影被攪亂。一扇帶著鑰匙孔的門清晰地出現在葉延的面前，鑰匙上傳來碰觸實體般的阻力感。

他插入孔中，扭動鑰匙。

“咔嚓——”

鎖芯轉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門后是一條奇異的道路，道路兩邊樹立著一尊尊形態各異的雕像。

圣杯、飛蛾、提燈、鑄爐、心臟……

每一道雕塑都籠罩在朦朧光暈中，背后的門若隱若現。葉延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在他踏入的瞬間虛幻的門扉關閉。

葉延沒有驚慌。

書屋鑰匙已激活，他隨時可以返回。

他一路往前走，最終停在了一個羅盤的雕像面前。

葉延清楚看見了這個雕像背后的門。

是“引”。

他踏上的超凡之階梯。

葉延忍不住伸出手觸碰那道門，書頁翻飛的聲音響起，如同無數只蝴蝶振翅。

《無居所之人的異鄉游記》自動從他的意識空間中飛出，書頁化為紫色的光點，與那道門融合到一起。

霎時間，無數重疊的色彩如同膠片放映般在他眼前變幻，化作書中故事徐徐展開，投射出過往道路的一個個幻影。

沉寂的道路上，原本空蕩蕩的燭臺上突然點亮紫色的燭火，火焰無聲地燃燒。

恍若開啟通向新視界的九重引導。

九道光芒化作指引的箭頭，指向道路的盡頭。

在那里，一座由古老橡木構筑的書屋緩緩浮現。其藤蔓交織的門扉上鐫刻著玄奧的符文與紋路，每一道都泛著秘銀的幽光，仿佛有液態的月光在其間流淌。

尖頂屋檐下懸掛著一塊古舊牌匾。

上面蝕刻的字符并非任何凡人國度的文字，而是由流動的陰影與星光交織而成的神秘銘文，如同活物般互相扭曲糾纏。

當葉延的目光落在那些字符上時，它們的含義便如本能般浮現在心中。

薩姆薩拉。

輪回之始，輪回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