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聽了，心神一震。

夜色中，他的眼睛泛起一層水霧，想到慘死的家人，他的淚水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無聲哭泣。

趙三沒有去擦拭淚水，整個人置身在黑夜里，心神感應著眼前的黑暗，任由馬匹自由的行走。

只是，緊握著涯角槍的手，微微在顫抖，如他的心，洶涌澎湃。

李道生若有所感，卻沒有再說什么，靜靜地陪伴著他，在黑夜里行進。

差不多一個時辰后，他們來到了一處山腳下，前方出現了一些燈火光亮。

“那里應該是一個村子，我們去那里看看有沒有落腳的地方。”

“是，大人。”

趙三應聲道。

他的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顯然心情已經恢復了正常。

進入村子前，他們看見路旁邊不遠處有小溪流，兩人借助火折子微弱光芒，在那里清洗了一番，連同那些兵器和馬匹，也清洗了一遍，把血跡清洗干凈。

這個村子不大，二十多個房子，村頭好幾戶人家都有亮著燈火。

他找了一戶帶有院子的人家，敲響了院子門，輕呼了幾聲。

很快，院子里的屋門打開，走出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他的身后還有個老嫗，兩人警惕的看著院子外的李道生和趙三。

“老人家，我們路過此地，今晚無月色，無法趕夜路，想借個落腳的房間，不知道方不方便？我們可以給一兩銀子的住宿費。”

城鎮客棧的住宿費，一人一個房間，也就兩三百文錢，現在兩人一個房間，給一兩銀子，已經不少了。

老漢看了一眼老伴，有些擔心兩人的來歷，面上看是書生和伴讀郎，可他們牽著四匹馬，馬鞍上綁著兵器，這令他們產生了不安。

“老人家放心，我們是正經人出身，這是我們的身份令牌。”李道生拿出了白瀾縣城縣衙兵房書吏令牌，舉在身前，一臉認真之色。

老漢和老嫗不識字，但認得令牌上的標識和圖案，臉色一變，連忙說道：“草民見過大人。”

“老人家無需多禮！”

李道生不想在院子外耽誤太久時間，容易引起左鄰右舍的注意，人多眼雜，容易出事。

“二位請進，左邊這個房間空置許久，兩位不嫌棄的話，今晚可以將就一番。”

“多謝老人家了。”

李道生拱了拱手，感激道。

老漢示意他可以將四匹馬綁在院子的欄桿處。

“二位，這里沒有什么多余的食物，不過熱水倒是可以提供。”

李道生擺擺手，說道：“我們有攜帶食物，麻煩老人家給些熱水。”

房間不大，卻可以讓兩個人平躺在地上睡覺，只需要添加一張薄被子就行。

兩人用熱水泡了餡餅著，也吃了一些干肉。

吃飽后，李道生說道：“小趙，你也累了，早點休息，我去跟老人家聊幾句，打探一下四周的情況。”

“大人，你小心點。”

“放心吧，這兩位老人家是普通農戶，不會有危險。”

趙三點了點頭，今晚聯手擊殺馬匪，他見識了大人的厲害之處，在這里，倒也不擔心大人會遇到危險。

李道生提著一個大布袋，走出了院子左邊的房舍，來到了主屋門前，里面還沒有熄燈，他輕輕的敲響了屋門。

“老人家，睡了嗎？”

屋門再次打開，老漢一臉詫異：“大人，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你？”

他相信眼前的年輕人，是白瀾縣城縣衙某個大人。

李道生笑了笑，說道：“老人家睡了嗎？想找你們聊聊天。另外我這里還有多余的干糧和食物，感謝老人家的收留，這些送給你們品嘗，數量并不多，請不要見怪。”

他伸手進入布袋，意識一動，在空間里取出了一些干肉和烙餅，還有其他干糧。

當然，布袋里大部分東西是從四個馬匪身上搜刮而來的食物。

兩人心有芥蒂，對這些食物沒有胃口，但送給老漢兩口子，恰好可以物盡其用。

整個布袋里的東西，全部送給老漢。

“大人，這太多了，我們受之有愧。”老漢連忙拒絕。

李道生笑了笑，說道：“老人家，這等食物，我們明天去下一個小鎮或縣城，就能補給了，不用擔心我們沒吃的。”

老漢看了一眼老伴，想要推辭，又覺得老伴許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食了，心里意動不已。

李道生將東西推到他的跟前，隨口說道：“老人家，我們對這附近的情況不熟悉，方便說一說嗎？”

老漢問道：“不知道大人想要了解哪方面？”

李道生隨口說道：“附近最近的縣城是哪里，距離此地有多遠，另外，聽說前面不遠處，就有馬匪聚集……”

老漢聽了，也沒遲疑，自然地說了出來，這些是附近村子的人都時常聊起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白瀾縣城的官員了解這些信息要做什么。

小半個時辰后，李道生才起身告辭，回左邊房間休息。

趙三很警覺，在推開的時候就醒了，或許，他一直沒睡著。

“大人，怎么跟老人家聊了那么久？”

“多問了幾句附近的情況，明天我們不能著急返回白瀾縣城。”

“大人是想要去蘆山堂一趟？”趙三先前也隱約聽見了老漢說的話。

李道生點點頭，說道：“蘆山堂勢力與項山門勢力，對大庭湖周邊和附近村子的傷害很大，不能留著這樣的馬匪盤踞在大庭湖，這些村民以前還能去大庭湖捕撈水產，自給自足，有了馬匪后，這周邊村子的生活越來越艱難……”

趙三說道：“這些馬匪確實可惡，有機會的話，自當要將之清繳干凈。”

對馬匪，他無比痛恨。

李道生反倒沒有過于極端的想法，這些馬匪，大部分也是普通農戶活不下去，不得不提刀做這些掉腦袋的買賣。

他們當初也是被欺壓的低層百姓，如今，換了一身馬甲，去欺壓普通百姓，讓人高看不起。

若這些馬匪，去對抗貪腐官員，或者一些為謀私利的權貴，魚肉百姓的大家族，他會敬他們是一條漢子。

不管怎么說，蘆山堂和項山門，他希望是能被官兵剿滅干凈。

明天，他要折返回去，看看那些馬匪被沖擊到什么地步。

官府表現出來的戰斗力，確實很強，但無法確定他們圍剿馬匪的決心，若依然采用以前的養寇自重策略，終究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