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愣了會,此人是二階初期,卻能擔任監(jiān)察的職位。
上次在靈田,我殺了他的沖天鷹,八成要阻礙我選拔。
“小閣老火眼金睛,辨得忠奸,此番替兄監(jiān)察,實乃天意。”
人群中有人站起,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他手里拿著紙筆,面前的長桌堆滿卷書。
“鄭文監(jiān)察選拔十年,兢兢業(yè)業(yè),這杯酒既是敬鄭兄,也是敬小閣老。”
甲胄振動作響,一位持刀的大漢起身,久經(jīng)沙場,說話聲音低沉。
有心人發(fā)現(xiàn),這兩人便在此次選拔名單中。
嗯?
陸淵腰間一疼,公孫晴用手戳他的腰,示意起來說話。
要我討好這家伙?
陸淵搖頭,此人睚眥必報,以前得罪了,即便獻媚也討不到好處。
隨之,陸淵自顧自倒了一碗酒,咕嚕喝下去。
葉無藥嘆了口氣,罕見起身,道:“老夫聽聞鄭文兄弟出宮,不知何時歸來?”
鄭乾背負雙手,護住臀部,在臺上左右踱步,道:“葉老帶著你家弟子參加選拔,為何執(zhí)著大師兄的去向?難不成之前有約,名額內(nèi)定,任人唯親是也?”
嘶——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此刻站著拿筆的青年許術(shù),持刀而立的司馬破,全都背脊發(fā)涼。
早聽說小閣老喜歡暗地搞事,這次暫時擔任監(jiān)察選拔官,直接把底褲都掀了?
以前鄭文在的時候,每家都提前準備小禮品送去,看鄭乾的樣子,還想吃獨食,再要一份?
“怎么不說話,被我說中了?”
鄭乾拿著旁邊的銅棒,敲響鈴鐺古器,道:“咱們都是為學宮辦事,選拔人才應(yīng)該重視。每一個講師,哪怕是候補的,最終都要去學宮百城任職。”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沒有強大的定力、決心和實力,面對無數(shù)學子如何泰然自若,游刃有余?”
葉無藥收起了往日嬉皮笑臉,沉吟道:“小閣老要如何?”
“小閣老別賣關(guān)子了,今日選拔是否改制?如何算是成功認證?”
在場的人等不及,高聲入耳。
鄭乾拿著銅棒,指著許術(shù)道:“你上來。”
許術(shù)訕笑,放下紙筆,硬著頭皮上臺,拱手道:“小閣老。”
鄭乾將手中銅棒遞給許術(shù),道:“敲響一個音。”
許術(shù)不知所以,還是照做了。
噔——。
許術(shù)疑問:“如何?”
鄭乾道:“通過。下一個,司馬破。”
司馬破皺眉,上臺按操作也敲響一次。
“兩位不愧是名家之后,輕而易舉就完成了認證任務(wù)。”
鄭乾鼓掌,嘴角微笑。
眾人懵了,他們還以為鄭乾想翻臉,沒想到走過場比鄭文做的還露骨,弄得許家和司馬家都有些過意不去。
“多謝小閣老,戌時會有家鄉(xiāng)特產(chǎn)送到鄭府,請小閣老和閣老品鑒。”
許術(shù)和司馬破鞠躬三次,欣喜若狂,方才仇視的心情登時煙消云散。
鄭乾老神在在,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鄭家還是守信義的,送禮品,真辦事,就是走過場的手段粗糙了些。”
葉無藥對鄭乾的做法十分驚訝,轉(zhuǎn)頭對陸淵說:“別擔心,葉家給的東西比他們加起來都多。”
砰!
一根銅棒甩過來,落在陸淵這桌上,砸出大洞。
這一幕讓眾人始料未及。
只見鄭乾叉腰,惡狠狠道:“選拔中密謀私事,成何體統(tǒng)!”
“罰你用這根青銅棒,敲個未曾流傳坊間的曲兒,請大伙評判,否則取消葉家的資格!”
“葉老,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讓您弟子道個歉。”有人好心相勸。
“葉家最近勢頭很猛,葉真在新生觀禮時揍了不少世家弟子,難不成小閣老想借機敲打伏龍港?”有人竊竊私語。
“他們的恩怨不要介入,我等老實看戲。鐵打的學宮,流水的世家。”有人坐山觀虎斗。
“……”
公孫晴啪一下拍桌而起,道:“鄭乾,你不要太過分,何來這個莫須有的規(guī)矩。要不要我去一趟鄭府,見見你家老爺子。”
鄭乾臉色鐵青,一會猶豫,一會憤恨,最后還是堅決道:“選拔改制了,我說的!”
“以后誰在選拔時密謀私事,通通取消資格!”
“我代管監(jiān)察,到哪說都有理。”
“公孫晴,你父親是天工塔的功勛,位高權(quán)重,威名遠揚。別為毛頭小子犯傻,跌了身份。”
“你威脅我?”公孫晴呵道。
“大雄寶殿三十三層,誰敢威脅晴兒姑娘,我只是就事論事。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陸淵既然來了,就要接受監(jiān)察,服從安排。”
鄭乾毫不退讓,反正這次提前和老爺子通氣,拔掉陸淵這棵葉家的奸細雜草。
看公孫晴這么護著陸淵,保不齊葉家還和天工塔有聯(lián)系,這可是大事。
噔——
編鐘傳來悶響,眾人循聲望去。
不知何時,陸淵越過人群,從侍童手中拿過另一個銅棒,連續(xù)敲打試音。
“作曲可以,但得讓他們配合。”
鄭乾一看,原來是之前演奏的伶人舞女,道:“眼光倒是不錯,他們可是醉仙樓有名的戲班子出身,前段時間還為幽州雙絕搭臺子。”
“怎么,你還能作出堪比《洛神賦》的曲子?”
不光是鄭乾嗤之以鼻,連公孫晴和葉無藥也緊皺眉頭。
“你聽著便是。”
踏!踏!踏!
戲班子回到中央,各自歸位,手持各類樂器。
大鼓、古箏、琵琶、長笛、方響......
鄭乾走到上位,側(cè)躺身子,捂住臀部。
咚——
陸淵起勢,砸下第一個音節(jié)。
隨后,屏氣凝神。
手中銅棒有節(jié)奏在飛舞,筆走龍蛇一般,準確落在每一個鈴鐺古器上。
轟隆震響,眾人為之一懼,氣勢不斷增強,仿佛有千軍萬馬奔襲殺來,持戈舞劍,沖出敵軍封鎖。
陸淵左手一晃,強大吸力將砸在桌上的銅棒吸入手中。
雙棒齊下,鐘聲如雷。
舞動身姿的舞女,被這股氣勢震住,身軀竟自主地隨著曲子起伏而改變動作。
眾人驚悚,原本嬌滴滴的舞女,似乎被浴血廝殺的將士附身,冒著沖天紅光,凝成血霧,壓在他們心頭。
“殺!”
血霧中,隱約有一人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天子劍,率先朝著萬人軍陣沖殺。
許久,只剩下無邊的哀嚎。
而那人高舉寶劍,和身邊八百甲士活了下來。
蹬!蹬!瞪!
曲調(diào)緩和,眾人凝望血霧,一行人早已消失在戰(zhàn)場,踏過萬里江山。
最后,畫面停在一座宮門面前,登時血霧消散。
此刻,陸淵停下?lián)]動銅棒,額頭冷汗直流。
“沒想到一時興起,居然達到天人合一的心境。可惜境界不夠,無法完全演繹心中所念。”
全場寂靜,只聽見心臟砰砰直跳。
霎時間,人聲鼎沸,炸開了鍋。
“只是半首曲子,已然驚為天人!”
“神人!天降神人!”
“可與洛神賦齊名,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血霧畫幕,唯有到達天人合一方可呈現(xiàn)。學宮六藝之一的舞樂派,能達到此境界的,屈指可數(shù)。”
“此曲,可有名諱?”
許家是百家之一的雜家出身,此時個個手捧紙筆,書寫傳奇。
許術(shù)興致高昂,湊到陸淵跟前,目光炯炯盯著他。
“敢問,名諱!”
陸淵字字珠璣,道:
“秦王破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