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坐落大墟古地南部。擁有赤縣天北地最多的糧倉、古礦、各類修煉資源。
陸淵想好了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事實證明，天上不會掉餡餅。
如果有，肯定是千斤重的鐵餅，但是他也得硬著頭皮扛著。
“這是紫金山？”
陸淵不敢相信，跟著孫小妹來到某處平原，光禿禿一片，地上土塊龜裂，人影也見不著。
赤日初升，霞光鋪在土地，讓人有種“大漠寂寥無人”的觀感。
陸淵曾經到過北境，那里的蠻子生活惡劣，但比起這都稍微富裕。
孫小妹依舊拉著板車，細心地給車上病人喂水和擦擦臉。
孫小妹嘆氣：“紫金山背靠通天河，聽叔叔伯伯說，以前這里有很多花花草草，他們也經常放牧，住了上百戶人家。”
陸淵挑眉，又望了眼四周死寂般的環境，道：“難道是最近來紫金山的人，把這弄得寸草不生？”
孫小妹搖頭，繼續拉起板車，道：“小時候聽我哥講過，千年前有個很厲害的人物，掐斷了通天河。”
“這個人想引水到天上去，還建了宮殿。”
“不過，最終沒干成。一怒之下，附近的人全死了！鮮血把土地都凈透了，草藥種子根本長不起來，一直到現在，就成這樣了。”
“恩公你看，前面就是改道后的通天河。”
濤聲滾滾，如雷鳴降世。
陸淵站在土坡上，循聲望去，通天河高出平地百米，憑空從西邊直下東邊。更令人顫栗的，這河水猩紅發黑，裹挾著泥沙，仿佛一條鋼鐵狂龍，憤怒東流。
沖擊之大，河水如從天而來。
墜落時，陸淵感到濺射的水滴如刀子，即便隔了數百米之遠，心臟發顫，呼吸困難。
這是通天河，是條“血龍”！
若是它沖擊任何城池，哪怕是幽州城，云州城這樣的巨城，陸淵相信沒有任何人可以抵擋的住。
“九曲通天河，仿若天上來。”
陸淵繼續眺望遠方，通天河東流入海，彎彎曲曲，像巨蟒爬行。
不敢相信，千年前哪個強者，敢去掐斷通天河。
陸淵腦海只有一人，帝尊！
“千古一帝，何其壯哉。”
帝尊的過往，早就溟滅在那些燒毀的青史中，是非曲直無法評判，但仍然有不少東西被后人汲取，比如稷下學宮三經之一的“帝宮”修煉體系。
當年七國時代，年僅14歲的帝尊，已經有資格進入學宮，參加七國論道！
“天下萬修，唯我真法。”
這是帝尊在學宮喊出的箴言，天下雄主膽寒。
陸淵修煉的“種法”，聽鵝爺說，他是從帝尊“萬古一人殿”的九根青銅石柱上拓印的。
“你不覺得心中發悶？”陸淵瞥向孫小妹。
孫小妹的眼瞳金燦燦的，天真爛漫，說道：“這條路只有我和我哥經常走，其他人震得發暈，生怕被通天河吞了。”
陸淵點頭，最后看了一眼河水，紅得發黑。
如今天下將亂，通天河又得見證一場腥風血雨。
“再往南走就到紫金山了，進城需要憑證。”孫小妹摘下臟兮兮的草帽，掏出巴掌大的紙票，上面有她的畫像和幾行文字。
“孫小妹，礦奴二級。”陸淵默默念出聲。
孫小妹用手攥著憑證，吹吹黑灰，她露出大白牙，驕傲道：“只要到了四級，紫金山會分配固定住所和三餐，到時候小妹請恩公吃飯。”
“四極需要多久？”陸淵好奇。
“繳納赤金就行。一級需要黃豆般大小，二級需要拳頭大的，三級需要腦袋大小。”孫小妹掰著手指頭，撓撓頭說道：“再往上就不了解了，附近的叔叔伯伯都是二級。”
孫小妹臉頰黢黑，笑如花開。
陸淵知道她多么艱難，每年必須上繳一定量的赤金稅，更別說還要存下赤金去進階身份。
很快，陸淵就見平原的遠處，出現密密麻麻的小黑點。
走進些，都是用茅草搭建的簡易小屋，五六平米，比馬棚都要擁擠。
這樣的小屋很多，連成片，倒像是一處原始部落。
陸淵跟著孫小妹，掃過經過的屋子，看見有屋子塞了五口人，蜷縮在里面休息，但大多數屋子里面空無一人。
“他們都去靈田了，得很晚很晚才能回來。”孫小妹見陸淵左顧右盼，好心解釋道：“不過最近靈田發生了大事，估計有些人回不來。”
“何事？你從哪里知道的？”陸淵好奇。
孫小妹打個噴嚏，說話聲調又高了一些：“我哥說的，他經常出門做事，每次回來都會把外面的事情講給我聽。我現在的二級憑證，就是用大哥撿到的赤金上繳得到的。”
撿到的赤金？
陸淵自然不信，小妹的大哥本事不小。
“很多人都去靈田搶地，外圍去了幾百人，回來沒幾天全都病死了。”孫小妹指了指平原上的茅屋，嘆息道：“靈田似乎得了病，種不了地，整個紫金山的口糧每天都在減少。”
“恩公，小妹有個不情之請。”孫小妹稚嫩的小臉嚴肅起來，道：“若是恩公有能力，請把這些病死的尸體安葬，防止病變。”
陸淵望著平原，不少人橫尸遍野，倒在原地，惡臭腐爛。
“平原上有多少人，橫尸多少人，不取決你我，得看城內的怎么想。”
陸淵從來做事隨心，窮則獨善其身，何況現在他不清楚紫金山具體情況，斷然不會貿然出擊。
他當然在意人命，但他更在乎自己的命。
救人必謀利，行善留后手。
..........
兩人結伴同行，很快來到一處高地。
陸淵俯瞰，見到一大片靈田，谷子生長的并不好，眼見的靈植萎蔫，枯黃暗淡。
靈田每隔百米都有三五個人勞作，挖挖土，應該是在查看土壤問題。
“靈田誰都可以種，種出來的區域歸自己。”
孫小妹抓了地上一抔土，道：“很多人想換土栽種，但是一點收獲沒有，到現在沒人發現靈田問題出在哪。”
“有沒有可能是種子的緣故？”
陸淵覺得可惜，這么大片的靈田，幾乎能比擬幽州所有田地了。現在全荒廢，外圍平原餓殍遍野，城內的大人物事不關己。
孫小妹：“已經種了上百種靈植，很多都是從云州，甚至幽州買來的。有人說這田地被下了咒，待久了就得病。”
“下咒？”
那些巫祝在七國時代很活躍，但越是往后，銷聲匿跡很久了。
陸淵搖搖頭，不再想這些，他首要是去任職，弄清楚做什么差事。
“恩公，前面就是紫金山城口，再深入就能到礦區。”孫小妹腳步加快，離開幾個月，想必哥哥很是擔心。
陸淵望去，這城墻綿延數千里，望不到頭，但站在城外，一眼便能看見里面十幾座高聳山峰，鱗次櫛比。
城外森嚴，檢驗憑證，還要搜身。
“憑證！”守衛持著長槍，攔住陸淵。
“我是來任職的。”說話間，陸淵遞上武瑤那封推薦信。
“老實等著。”
守衛沒有為難陸淵，仔細的上下打量一番，隨后收下信封，吹口哨，叫來一只黑色鳥雀，銜著信封飛走。
“那是渡鴉，不會貪你的信。”
最近太多人來紫金山，守衛苦不堪言，但沒辦法，只能打起精神繼續堅持，生怕漏了貴客。前些日子有同僚怠慢了某個大人物的跟班，被一拳鎮殺，全家搬出城和外圍那群人混在一起，瘋的瘋，死的死。
陸淵仰頭望著天際線，很快渡鴉就飛回來。
與此同時，有馬蹄聲漸進。
城門外，一個領頭將士騎著高頭大馬，疾馳而來，停在陸淵面前，立刻下馬鞠躬，抱拳喝道：“掌印有請，上馬入城。”
陸淵有些懵，武瑤給我弄個什么差事，儀式如此大？
“掌印大人都出面了，此人來頭不小。”
“你得看哪位掌印邀請的，新任好幾個掌印，都是勢單力薄。”
“別說了，這些天來不少人，哪個不是有來頭的。估計又是哪家的公子閑得沒事，到處逞威風。天下將變，我看他能盛到幾時！”
“前些天有位少爺跟班一拳把小劉打死，現在還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紫金山是王家的，我們都是王家的人，誰敢輕易動手？小劉那是咎由自取，先動手被擒怪誰。”
“就是，在紫金山，是龍是虎都得盤著。只要咱們不先動手，理在我們這，三爺會為我們做主。”
城外甲士在巡邏，沒有刻意掩蓋對話。
陸淵聽得很真切，心中思忖，紫金山的三爺大概是王家的中流砥柱。
陸淵先和孫小妹拜別，派人把她安全送到住處，自己上馬跟著領頭軍士，逐漸往城中的大府騎去。
陸淵環顧四周，走的是僻靜小道，沿著一條小溪流過了橋，身邊的十個甲士緊緊跟隨，這讓陸淵有些警覺。
“小的先退下了。”
馬蹄聲漸去，陸淵仰頭看牌匾：“赤水？”
這兩個字在陸淵腦子里徘徊，心頭想到一個人，林峰，赤水幫的副幫主，那日在太行山深處，跳入湖澤，連自己的愛寵巨蟒都殞命了。
林峰在那之后，直奔稷下學宮，和李泰，武瑤他們搶人去了。
陸淵反復回憶，自己似乎沒有和林峰交惡。
“是陸淵陸少爺么？”有侍女出來，身上一抹綠衣，仿若春天盛開。
“叫名字即可，當不起少爺。”陸淵皺眉，說話小心。
“陸少爺這邊請。”侍女蓮步款款，領著陸淵走上回廊，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庭院，一個大池塘橫在面前，池塘邊有兩人。一人帶著面具，一人在撒魚餌。
“餌太多，魚要吃撐了。”帶面具的先說話，聲音清脆，分不清男女。
“不多不多，只要能喂飽，下多少料都行。”撒魚餌的人是個女子。
“大人，陸少爺到了。”侍女彎腰作揖。
“春花，你等會把魚全撈起來，晚上就吃這個了。秋月去買些饃饃和香料，這樣伴著好吃。”赤水府主吩咐，讓兩女下去。
“府主認識武瑤少城主？”陸淵直言不諱，他還沒弄清怎么回事。
赤水府主拍拍華服，盤腿坐在亭內長椅，身子依著欄桿，慵懶道：“不認識，只是有所耳聞。”
陸淵愣了。
“這份封信是我劫下來的。”赤水府主語氣平淡。
“府主不是王家的人？”陸淵挑眉，沉下氣提問。
赤水府府主沒有直接回應，顧左右而言他，道：“武瑤對你挺好啊。紫金山執事有四大層次，金紫銀青。”
“多少二階修士都得不到青印，她居然替你要了‘銀印’。”
陸淵一驚，立馬意識到武瑤給他送了個燙手的山芋。
“既來之，則安之。王家怎么安排，我就當什么差。”
陸淵正視府主，并沒有任何波動。
“我讓你去養馬，你愿意么？”
“只要是王家的安排，我照做。”
“你只是一階野修，當上銀印執事后鎮得住下人？”
“只要是王家的安排，我照做。”
“紫金山不收無用之人，你有何奇才服眾？”
“只要是王家的安排，我照做。”
“..........”
陸淵也不正面回答，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就會這一句。”
赤水府主啪嗒一下，把信封丟到亭內的石桌上，氣不打一處來，道：“呆子何能成事！”
陸淵臉色淡然，道：“有時候呆一點活得更久。”
“拿上信去找王家吧。”赤水府主沉吟，最后還是挽留一句，道：“以后有不便行事，可以來我府上。”
陸淵點頭，準備拿起那封信，發現被赤水府主死死按住。
陸淵用力一拽，抽出來，隨后鞠一躬離開。
出府后，陸淵長呼一口氣。
“這赤水府主應該是孫小妹說的外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扣押信件，挖王家墻角，看來在紫金山的威能不小，就不怕被告發？”
陸淵拿著信封，打算直接去王府交職。
“銀印執事，不知能管些什么？”
武瑤送自己這么大禮，要好好利用。
用好了，平步青云，執掌一方。
用不好，被這群人爭斗碾成碎末。
紫金山盛產赤金，陸淵多搞點來煉制飛舟。
有了飛舟，起碼有了自保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