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細碎尖銳的碎石摩挲著楚亦安的衣襟,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當他重新觸碰到地面時,足底好似踩在千年玄冰之上,刺骨的寒涼瞬間傳遍全身。
九幽幻境的穹頂在頭頂三丈處裂開蛛網(wǎng)狀的熒光,那熒光幽藍而詭異,如同一雙雙神秘的眼睛在注視著他。
那些嵌在巖壁里的古老符咒正隨著他的呼吸明滅不定,符咒閃爍時,還隱隱散發(fā)出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氣息。
“這是以周天星辰為陣眼的誅心陣。”楚亦安摸出懷中的冰魄玉殘片。
冰魄玉乃是青云門的稀世珍寶,相傳是上古星辰隕落時所化,蘊含著強大而純凈的星辰之力,在門派中有著極高的地位。
玉髓表面流轉的星芒突然與穹頂某處產生共鳴,星芒閃爍間,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
公孫夏河那句傳音在識海中炸開時,他腳下猝然騰起七盞青燈,每盞燈芯都躍動著不同顏色的火焰,火焰跳躍的光影在周圍的石壁上搖曳,仿佛有無數(shù)的鬼魅在舞動,同時還伴隨著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此時,觀星臺上的公孫夏河眉頭微蹙,心中暗暗擔憂,她不知道楚亦安能否順利應對這重重考驗。
第一重幻境來得毫無征兆。
潮濕的霉味如同一條無形的繩索,突然緊緊地勒住他的鼻腔,楚亦安踉蹌著扶住斑駁的土墻,那土墻粗糙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茅草屋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每一聲咳嗽都像是重錘敲擊在他的心上。
十五歲的他正跪在草席前,握著母親枯槁的手腕輸送微薄的真氣,母親的手腕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冰涼而脆弱。
窗外暴雨傾盆,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巨響,而裝著三株赤陽參的錦盒就在三丈外的藥鋪柜臺里泛著微光。
“當年你偷藥時,可曾想過會害死守夜人?”另一個自己從陰影里走出,腰間掛著外門弟子的木牌,“薛雪瑩贈你赤云令時,可知道你滿手骯臟?”聽到這些指責,楚亦安的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心中憤怒如洶涌的潮水般翻涌,委屈如同烏云般籠罩著他,但他的內心深處又有著無比的堅定,為了救母親,他從未后悔自己的選擇。
記憶里那個雨夜忽然扭曲成無數(shù)碎片,每個碎片都映照著外門弟子們的竊竊私語,那些話語如同鋒利的刀刃,割著他的心。
但當他伸手觸碰那些譏誚的面孔時,星衍訣的金紋突然從掌心漫出。
星衍訣是青云門的頂級功法,由初代掌門根據(jù)星辰運轉之妙所創(chuàng),修煉者可借助星辰之力提升實力。
金紋如同金色的絲線,將幻象熔成流淌的星砂,星砂流淌時發(fā)出細微的簌簌聲。
“我救的是生者。”他踏碎最后一片幻影,青燈滅了兩盞,“不是罪孽。”
第二重機關的啟動聲像是百張勁弩同時上弦,尖銳而刺耳。
周圍的溫度瞬間驟降,寒氣如針般刺痛著他的肌膚,光線也變得昏暗而搖曳。
楚亦安旋身躲過三道貼面而過的冰錐,冰錐帶起的冷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玄鐵重劍在石壁上擦出一串火星,火星迸射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七步外的巖縫里滲出暗紅液體,那些液體遇風即燃,轉瞬間化作九條火蛇封住退路,火蛇吐著火焰,發(fā)出呼呼的燃燒聲,周圍的空氣也被烤得滾燙。
“坎位三步,震位七尺。”他默念著趙爽教過的奇門遁甲,重劍橫掃時帶起的劍氣恰好斬斷東南角的青銅鎖鏈,鎖鏈斷裂的瞬間發(fā)出清脆的哐當聲。
頭頂傳來齒輪卡死的鈍響,原本要當頭砸下的千斤閘懸停在發(fā)梢之上,那千斤閘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帶來一種壓迫感。
此時,觀星臺上的趙爽眼睛一亮,心中涌起一絲驚喜,暗暗為楚亦安的機智喝彩。
冰魄玉突然發(fā)出尖銳的顫鳴,聲音如同劃破夜空的警報。
楚亦安翻滾著躲開地縫里刺出的巖槍,瞥見玉髓中映出的倒影——公孫夏河站在幻境外側的觀星臺上,指尖凝著霜花正在演算什么。
這個畫面轉瞬即逝,卻讓他想起三日前在藏經(jīng)閣,那位冷若冰霜的女子故意碰倒的書架,恰好露出《九曜星鎖詳解》的第五卷。
公孫夏河回想起藏經(jīng)閣的那一幕,臉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心中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不知道楚亦安能否領悟到那卷書中的奧秘。
當?shù)谌旯鼟吨追u來時,楚亦安突然將重劍插進地面。
星衍訣的金光順著劍紋爬滿全身,在他后背凝成北斗七星的虛影,金光閃爍,發(fā)出柔和的嗡嗡聲。
那些本該追蹤靈氣的箭矢突然失去目標,噼里啪啦撞在突然升起的石墻上,石墻被撞擊得微微顫抖。
此時,觀星臺上的李長老眉頭緊皺,心中暗暗吃驚:這小子竟如此輕易地破解了箭雨雷符之陣,難道我的布置出了差錯?
“李長老恐怕要失望了。”楚亦安抹去嘴角的血漬,望著巖壁上新出現(xiàn)的卦象。
李長老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
冰魄玉殘片不知何時與懷中的星衍訣玉簡嵌合,裂紋處滲出的銀光正在地上勾勒出奇異的軌跡,銀光閃爍,發(fā)出微弱的咝咝聲。
最后一盞青燈突然爆出紫焰,紫焰升騰,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氣味。
楚亦安正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足踝被某種冰涼的東西纏住——那是薛雪瑩去年中秋系在他手腕上的冰蠶絲,此刻卻化作鎖鏈將他拽向突然出現(xiàn)的深淵。
在墜落的瞬間,他看見幻境穹頂?shù)男浅介_始逆時針旋轉,星辰閃爍,發(fā)出璀璨的光芒,而冰魄玉完整的另一半,正在北斗天樞位閃爍著微光。
七盞青燈殘焰在虛空中凝成北斗狀,楚亦安突然松開了手中的玄鐵重劍。
冰魄玉嵌合的縫隙中溢出的銀光,竟在深淵底部勾勒出與穹頂相反的星圖,銀光閃爍,如同夢幻的光影。
他任由冰蠶絲牽引著墜落,耳畔呼嘯的風聲中突然響起星衍訣第三篇的偈語:“天罡倒懸處,方見玉衡真。”
“原來如此!”楚亦安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噴在冰魄玉上的瞬間,深淵底部突然浮現(xiàn)出半透明的青銅階梯,階梯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
那些階梯隨著星圖變幻重組,每踏出一步都傳來金玉相擊的脆響,聲音清脆悅耳。
當他踏上第七級臺階時,四周突然涌現(xiàn)出無數(shù)懸浮的玉簡,每塊玉簡都纏繞著不同顏色的靈氣,靈氣閃爍,發(fā)出五彩的光芒,還伴隨著輕微的嗡嗡聲。
外界觀星臺上,水鏡幻象突然劇烈震顫,水鏡表面的光芒也變得閃爍不定。
薛雪瑩的冰蠶絲手帕被攥出褶皺,她突然抓住公孫夏河的手腕,眼中滿是焦急:“夏河師姐,天樞位的靈氣漩渦是不是......”公孫夏河感受到薛雪瑩的緊張,心中也有些慌亂,但還是強裝鎮(zhèn)定,反手按住薛雪瑩顫抖的指尖,霜花在她們交握的掌心凝成微型星盤,“北斗倒轉,星鎖自開。三日前我在藏經(jīng)閣看到的《九曜星鎖詳解》,第五卷缺失的頁數(shù)正是關于逆行破陣之法。”她一邊說著,一邊在心中祈禱楚亦安能夠成功。
趙爽的赤焰鞭突然在青石地面抽出一道焦痕,她瞇眼看著水鏡中逐漸模糊的身影,心中疑惑不已:“李老頭設置的九幽幻境里,怎么會有我們青云門初代掌門獨創(chuàng)的‘倒懸七星階’?”李長老聽到趙爽的話,心中一陣慌亂,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暗自祈禱著局面不要失控。
高臺上的大長老突然起身,鶴氅無風自動。
他手中浮塵掃過水鏡表面,原本模糊的影像突然清晰——楚亦安正站在青銅階梯盡頭,面前懸浮著一卷用蛟龍筋捆扎的玉簡。
玉簡表面“星衍訣·補”四個古篆字,讓幾位長老同時倒吸冷氣。
幻境中的楚亦安卻聽不到外界的喧嘩。
當他觸碰到玉簡的瞬間,四周懸浮的典籍突然化作星光涌入眉心,星光閃爍,發(fā)出柔和的光芒。
某種古老而浩瀚的靈力在經(jīng)脈中奔涌,竟與先前修習的星衍訣產生玄妙的共鳴,靈力奔涌時,他能感覺到全身的經(jīng)脈都在微微震動。
丹田處沉寂許久的靈氣漩渦突然開始逆時針旋轉,將幻境中的星辰之力盡數(shù)吞噬,靈氣漩渦旋轉時發(fā)出呼呼的聲響。
“這不是陷阱......”楚亦安瞳孔中流轉著星芒,手中玉簡自動展開,“而是初代掌門留給破陣者的機緣!”
外界突然響起驚雷,雷聲震耳欲聾。
李長老藏在袖中的陣盤突然裂開三道縫隙,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觀星臺四周的二十八宿石柱同時亮起,這是百年未現(xiàn)的“星路啟明”異象,石柱亮起時,散發(fā)出明亮而耀眼的光芒。
薛雪瑩突然輕呼出聲。
水鏡中的楚亦安周身騰起七道星輝,那些光芒穿透幻境結界,竟在現(xiàn)實世界的夜空中投射出巨大的北斗虛影,星輝閃爍,如同璀璨的煙花。
公孫夏河袖中的占星盤自動飛出,二十八宿的銅制星官在玉盤上瘋狂轉動,轉動時發(fā)出咔咔的聲響。
她看著這一幕,心中滿是欣慰和驚喜,為楚亦安的成功感到驕傲。
“煉氣后期巔峰。”趙爽的赤焰鞭燃起純陽真火,映亮她驚喜交加的面容,興奮地大喊:“這小子居然在幻境里突破了!”她心中充滿了對楚亦安的贊賞,同時也為門派能有這樣的后起之秀而感到自豪。
幻境內,楚亦安手中的玉簡正化作星砂消散,星砂飄散時發(fā)出細微的簌簌聲。
當他睜開眼時,九幽幻境的穹頂已布滿蛛網(wǎng)狀的裂痕。
星衍訣補全篇的奧義在靈臺中流轉,那些原本兇險的機關陣法,此刻在他眼中卻如同孩童擺弄的算籌般淺顯。
“坎三震七,離九兌五......”楚亦安并指如劍劃過虛空,指尖星芒所到之處,巖壁上暗藏的機括紛紛崩解,機括崩解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當最后一道禁制被破除時,他忽然對著某處虛空朗聲道:“李長老可知,這誅心陣的陣眼為何要設在天璇位?”
外界的水鏡突然傳出聲音,眾弟子嘩然。
李長老面色慘白地后退半步,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手中陣盤徹底碎裂成齏粉,粉末飄散時發(fā)出輕微的簌簌聲,心中充滿了懊悔和不甘。
“因為初代掌門料定,五百年后必有小人妄用此陣。”楚亦安揮劍斬向頭頂某塊不起眼的青石,整個幻境如琉璃般破碎,破碎聲清脆悅耳。
當他踏著星輝走出陣法時,月白衣衫纖塵不染,唯有發(fā)間沾染的星砂證明方才的兇險。
薛雪瑩的冰蠶絲帕飄落在二人之間的青磚上。
少女剛要上前,卻見楚亦安突然單膝跪地,對著大長老的方向舉起半塊冰魄玉:“弟子在幻境深處,發(fā)現(xiàn)了這個。”
夜空中未散的北斗虛影突然投下一道星輝,正照在匆匆趕來的掌門佩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