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時,楚亦安已踏著濕漉漉的露水來到演武場。
楚亦安與同伴警惕著周遭異樣,一夜未眠。待晨光照耀,他心中對大長老親傳弟子之事疑慮更甚。匆匆下樓,踏入庭院,只見那霧氣彌漫開來,眼前便是那留有血漬的青石地和揮劍的外門弟子。
那霧氣如輕紗般繚繞在身邊,帶著絲絲涼意,他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聽到輕微的“噗嘰”聲。
青石磚縫里凝結著暗紅血漬,在微弱的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眼,那昨日比試留下的痕跡竟無人清理,湊近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氣。
十幾個外門弟子機械地揮著木劍,木劍與空氣摩擦發出“呼呼”的聲響。
領頭的王師兄脖頸處有道新鮮抓痕——那分明是昨夜巡夜燈籠上幽綠色符咒的灼燒形狀,幽綠色的光芒仿佛還在眼前閃爍,帶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楚師兄早。”林風從丹桂樹后轉出,袖口沾著草藥碎末,還散發著淡淡的草藥清香。
他昨日借口去藥廬討要清心丸,實則將試毒尸失蹤案的蛛絲馬跡刻在竹簡內側。
在藥廬中,林風偶然發現一本古籍,上面的紙張已經泛黃,邊角也有些殘破,字跡歪歪扭扭,似乎是匆忙間所寫。
古籍的封面已經辨認不出原本的字樣,但里面的內容卻讓林風心頭一緊。
古籍中記載,多年前青云門曾有一批親傳弟子莫名失蹤,他們失蹤前都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癥狀,比如身上會突然出現暗青色的咒印,與如今試毒尸身上的魔教左使獨門咒印極為相似。
而且,古籍里還提到,這些失蹤弟子的體內似乎被植入了某種與青云門內部相關的力量,像是一種神秘的刺青,只是古籍中并沒有詳細說明刺青的樣子。
林風在藥廬中翻找時,還聽到幾位老藥童在小聲議論,說那些失蹤的弟子好像是被卷入了一場可怕的陰謀,而這個陰謀似乎與后山劍冢的某些秘密有關。
同時,林風還發現了一種特殊藥粉的配方,這種藥粉對某種特定的靈力或者咒印有特殊反應,他便悄悄研制了一些帶在身上。
此刻兩人掌心相觸,竹簡碎片悄無聲息地滑入楚亦安袖袋。
日晷指向巳時三刻,藏經閣檐角的青銅鈴突然齊聲震顫,清脆的鈴聲在空氣中回蕩。
楚亦安按住腰間太虛鑒,只覺手心傳來一陣溫熱,星圖中奎宿光芒暴漲,那耀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竟在青天白日里投射出三丈虛影。
正在抄錄典籍的弟子們慌忙跪拜,卻無人注意到星象軌跡正與祖師畫像的道袍紋路重合。
“后山劍冢的靈氣波動比昨日增強七成。”公孫夏河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聲音清冷,如寒風吹過。
她不知何時出現在閣樓陰影里,霜色裙裾拂過書架時,能聽到輕微的“沙沙”聲,整排《太乙劍訣》的書脊同時結出冰花,冰花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楚亦安剛要開口,她卻將一枚染血的傳訊玉符按在他掌心,玉符上還殘留著絲絲溫熱的血跡,轉身時發梢掃過窗欞,驚飛了檐下偽裝成麻雀的紙傀儡,紙傀儡振翅的“撲撲”聲清晰可聞。
當夜子時,楚亦安跟著林風摸進戒律堂偏殿。
一路上,黑暗中只聽到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和心跳聲。
五具試毒尸整整齊齊躺在玄冰床上,尸身散發著冰冷的寒意,胸口都插著半截金絲——與掌門令符的材質完全相同的金絲。
林風突然扯開最外側尸體的衣襟,露出鎖骨處暗青色印記:“這是三年前魔教左使的獨門咒印,但...”他指尖凝聚靈力劃過印記,表層咒文竟如蛇蛻般剝落,露出底下青云門親傳弟子的云紋刺青。
此前,青云門就曾有過一些弟子莫名失蹤的傳聞,這些傳聞在弟子們之間悄悄流傳,有人說失蹤的弟子是被邪惡力量抓走,有人說他們是去執行什么秘密任務,但都沒有確切的消息。
這讓這個發現更添詭異。
窗外傳來衣袂破空聲,緊接著十二名蒙面人腳踏七星陣位從天而降,劍鋒裹挾著暗紫色毒霧,毒霧中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楚亦安旋身揮出太虛鑒,星圖展開的瞬間瞥見為首之人手腕內側的疤痕——那本是他三年前替雜役弟子阿蠻擋下火毒時留下的。
“是改良版的誅邪劍陣!”林風格開斜刺里襲來的短刃,發現對方劍招里混著藥廬煉丹的手法。
楚亦安背后書架轟然炸裂,紛飛的典籍殘頁中,某個蒙面人劍柄上掛著的殘缺劍穗正與他懷中帶血的半截嚴絲合縫。
太虛鑒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聲音雄渾,震得人耳朵生疼,北斗星紋化作實體劍氣穿透屋頂。
月光傾瀉而下的剎那,所有蒙面人左眼都泛起幽綠色光芒,就像...就像那些巡夜燈籠的顏色。
楚亦安劈手扯下最近之人的面巾,呼吸驟然停滯——這張本該在五年前魔物屠村時就腐爛的臉,此刻正掛著外門劉師弟憨厚的笑容。
林風的傳訊符在混戰中化作青鳥沖天而起,翅羽間抖落的磷粉在夜空劃出求救軌跡,磷粉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楚亦安肋下突然傳來劇痛,那疼痛如火燒一般,低頭看見貫穿身體的劍刃上,細密纏繞的金絲正與掌門令符產生共鳴。
意識模糊前的最后景象,是公孫夏河平日裝藥囊的冰蠶絲袋從敵人懷中滑落,袋口還沾著趙爽特制的朱砂印泥,朱砂印泥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青鳥破碎的磷火還未完全消散,戒律堂偏殿的琉璃瓦突然炸開冰霜,“嘩啦”一聲巨響。
公孫夏河踏著月華躍入戰局,霜色裙裾掃過之處,凝結的冰晶在毒霧中折射出千萬道寒光,光芒刺目。
她左手結印點在楚亦安肋下傷口,玄冰靈力瞬間將金絲與血肉凍結成剔透的冰棱,那冰棱的寒冷透過肌膚直抵骨髓。
“忍著。”她咬破指尖在楚亦安眉心畫下血符,冰魄訣特有的寒氣讓少年清醒得近乎殘忍——他甚至能看清每個蒙面人睫毛上凝結的霜花。
趙爽的赤炎鞭破空聲恰在此時炸響,如雷鳴般震耳。
金紅火焰順著鞭梢卷過整排窗欞,那些偽裝成麻雀的紙傀儡頓時燃成火鳥,火焰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她踏著燃燒的窗框翻身入殿,腰間六個朱砂錦囊同時炸開,爆出的符紙在火光中組成六合誅邪陣。
“接著!”趙爽甩出個青銅藥爐砸翻兩個蒙面人,爐蓋掀開時噴出五色毒煙——正是藥廬丟失的七竅迷魂散,毒煙帶著刺鼻的味道彌漫開來。
楚亦安強提靈力催動太虛鑒,星圖倒映在毒煙里竟化作實體鎖鏈,將蒙面人脖頸處的咒印勒得滋滋作響。
公孫夏河突然旋身甩出水袖,冰蠶絲在月光下織就半透明結界,能看到冰蠶絲在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結界外蒙面人的劍鋒刺入冰霧就像扎進棉花,而結界內,楚亦安看見她耳后浮現出與試毒尸相同的云紋刺青——只是那刺青邊緣泛著詭異的靛藍色。
“奎宿歸位!”楚亦安抓住瞬息間的靈力共鳴,太虛鑒突然掙脫他手掌懸在穹頂。
北斗七星的光束穿透屋瓦,在冰霧中凝成七柄光劍,光劍散發著強烈的光芒。
趙爽的赤炎鞭適時卷起藥爐殘片,金鐵相擊的脆響竟與星圖運轉的韻律完美契合。
蒙面人左眼的幽綠光芒開始明滅不定。
楚亦安突然注意到,當林風先前灑落的草藥碎末飄過他們瞳孔時,那些綠光會出現微妙的偏移角度。
他猛地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混著精血的星輝霎時照亮整座偏殿。
“劍陣樞紐在震位!”血霧中浮現的星軌顯露出致命破綻。
公孫夏河聞言立即將冰魄訣靈力灌入地面,寒潮順著青磚縫隙直撲東北角立柱,能感覺到地面傳來的絲絲寒意。
趙爽的赤炎鞭緊隨其后纏住梁柱,冰火交擊的爆鳴聲中,隱藏在房梁上的陣盤轟然碎裂。
蒙面人發出非人的嘶吼,皮肉如蠟油般融化。
楚亦安劍指劃破最后一絲星輝,太虛鑒攜著奎宿殺伐之氣橫掃而過。
當啷聲中,十二柄佩劍同時墜地,劍柄處的青云紋在月光下滲出黑血。
“別碰那些劍!”林風突然撲倒想要拾取戰利品的外門弟子。
他袖中抖落的藥粉沾到劍身,竟在青石磚上腐蝕出與試毒尸鎖骨相同的咒印,藥粉與劍身接觸時發出“滋滋”的聲響。
圍觀弟子們驚恐后退,卻有不少人悄悄將敬畏的目光投向渾身浴血的楚亦安。
戰斗結束后,楚亦安、林風、公孫夏河和趙爽圍在一起,對這場戰斗進行了簡單的總結和分析。
他們發現了諸多可疑之處,懷疑背后有更大的陰謀。
經過一番商議,他們決定前往大長老的居所探尋真相。
寅時的更漏聲穿透血腥氣傳來時,楚亦安已經站在大長老的紫竹院外。
他故意沒換下染血的青云袍,肋下冰棱隨著呼吸閃爍,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帶霜的血跡。
晨霧中飄來沉水香的味道——這本是閉關時才用的安神香,香氣淡雅。
“弟子楚亦安求見。”他聲音裹著靈力震落竹葉上的露水,“滴答”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三息之后,緊閉的院門自動開啟,門檻內流轉的防御陣法卻暗藏殺機。
少年冷笑一聲,太虛鑒懸在頭頂灑落星輝,硬生生在陣紋中踏出條焦黑路徑。
大長老正在煮茶。
白玉茶盞上升起的熱氣凝成仙鶴形狀,卻在楚亦安進門的瞬間潰散成青煙。
“擅闖長老居所,該當何罪?”老者指尖輕叩案幾,案上鎮紙突然化作斑斕毒蛇,毒蛇發出“嘶嘶”的聲響。
“比不得操控試毒尸的罪過。”楚亦安將半截金絲拍在茶海上。
紫砂壺突然炸裂,滾水在觸及金絲前詭異地凝成冰珠——公孫夏河不知何時出現在廊下,霜色披帛纏住房梁,將整間屋子納入冰魄訣領域。
大長老瞳孔微縮,突然拂袖震碎冰珠:“黃口小兒也敢構陷長老?”破碎的冰晶在空中重組成試毒尸的咒印圖譜,趙爽的笑聲從屋頂傳來:“您書房暗格里,可還藏著三十七具刻著同樣咒印的冰棺?”
銅壺滴漏突然發出刺耳摩擦聲。
楚亦安正要開口,腰間傳訊玉符毫無征兆地發燙。
林風急促的聲音伴隨著金鐵交鳴傳來:“玄天宗的破軍舟越過落霞澗!護山大陣的巽位陣眼正在瓦解!”
大長老手中茶盞終于出現裂痕。
楚亦安看著他袖口微微顫抖的云紋刺繡,突然想起那些蒙面人劍穗的編織手法——與玄天宗特有的雙環結一模一樣。
晨風穿堂而過,吹散了最后一絲沉水香,卻吹不散少年眼底凝結的寒霜。
公孫夏河的冰蠶絲無聲纏上窗欞,在晨曦中映出星圖殘影。
當第一縷陽光掠過劍冢方向時,整座紫竹院的地面突然浮現出與試毒尸相同的咒印,那靛藍色的紋路,正朝著后山禁地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