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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跟師學習欽安盧氏醫(yī)學的一些體會

(一)關于陽主陰從觀

我們先從一些經(jīng)典的條文入手,尋找陽主陰從觀的支撐:

《易·彖傳》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tǒng)天。”“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

《易·系辭》曰:“乾知大始,坤作成物。”

《素問·陰陽離合論》曰:“天覆地載,萬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陰處,名曰陰中之陰;則出地者,命曰陰中之陽。陽予之正,陰為之主;故生因春,長因夏,收因秋,藏因冬。”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陽生陰長,陽殺陰藏。”

從以上經(jīng)典的描述,可以感受到“陽主陰從”的理論淵源是非常深遠的。而理論的建立,應滿足于兩個原則:一是外部的文獻證明,二是內(nèi)部的直覺完備性。如果我們將天與地作為一個有機聯(lián)系的完整系統(tǒng),而不是各自獨立的系統(tǒng)來看,“陽主陰從”是可以現(xiàn)量地把握的。欽安在做先后天解時曰:“先天者何?人身立命之祖氣也(元氣);后天者何?人身血肉軀殼也。”在一個系統(tǒng)內(nèi),包括人體,有什么樣的陽就有什么樣的陰。人身立命的元氣就像太陽,人身血肉軀殼、五臟六腑是大地。元氣在體內(nèi)轉的時候,你的臟腑就要和它呼應,一年就會有生長化收藏,一輩子就有生長壯老已。“川西夫子”劉止唐認為,乾元一氣是理氣合一的,是天地萬物的根本,它是浩然之氣,它才是真正的太極。他還說:“乾何以統(tǒng)天,天生萬物,而所以生萬物者,天之為皆乾元一氣之所為。”此乾元一氣落入坎宮,就是坎中一陽,而天對大地,對人體的影響,就是通過與乾元一氣相應的坎中一陽實現(xiàn)的。所以劉老夫子又說:“大道無始無終之妙,在天在人其理一也。”當代大學問家熊十力先生寫了一部《新唯識論》,也很了不起。他在本體論的觀點是:乾元性海統(tǒng)攝著萬物大用,萬物大用沒有自性,只能依靠乾元性海。這個觀點與劉止唐所說一脈相承,或者說熊老先生所說即是劉老夫子所說之翻版亦尚未可知,至少可以說受劉止唐影響甚深。如果熊先生真沒有接觸過劉止唐所說,就能造出“新唯識論”,那倒也是個天才,也不枉他生前那么自負。以上道理都很深邃,不是所有人都能馬上理解,不過慢慢想、慢慢悟,一旦搞懂會終身受益的,俗話說得好:“火到豬頭爛。”慢慢來!因此,“陽主陰從”,沒有疑義。可以說,這是大自然的一個頂層設計,這使我們的思路會很自然地關注“乾知大始”的這個“大始”的內(nèi)涵以及“陽予之正”的“正”的內(nèi)涵與“陽主陰從”的直接相關性。

“陽主陰從”出,真可謂“一字之安,安如磐石;一義之出,燦若星辰”。

(二)關于“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極;治病立法在于以火消陰”

關于“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極”,我們可以從陰陽的本體結構為切入點來把握。而陰陽關系的本體結構是“內(nèi)陰外陽”,這完全可以直覺地、現(xiàn)量地把握。

首先,我們來議論一下,赤道附近的最高山脈即乞力馬扎羅山終年被冰雪覆蓋,可以給我們什么啟發(fā)。赤道是地球最熱的地方,然而在赤道附近的最高山脈乞力馬扎羅山(海拔5895米,山頂部氣溫要比山腳低近30℃)卻終年冰雪覆蓋。這座山在赤道地區(qū)太陽的直接照射下,應該是很熱的。那么熱的地方,為什么終年積雪?原來這和地勢有關,地勢每升高1000米,氣溫要下降6℃。山頂和山腳海拔會有5倍的差距,就是說在山腳是0℃,山頂就是-30℃。這說明什么問題?這只能說明越往底下越熱,到了我們地球的核心,會到達5000℃,這也是太陽表面的溫度。所以,我們地球這樣一個結構,就是內(nèi)陽外陰的。地核的溫度大概是5000℃,地球表面不說5000℃,只要有50℃就很難生存了。當然有些人腎氣足,也可以耐受一下。

我們先要掌握陰和陽的關系,因為我們的慣性思維是陽在外面,陰在里面,“陽在外陰之使也,陰在內(nèi)陽之守也”。我們皮表屬陽、里面屬陰,都是這么說。但是,從人的陰陽本體結構來看,其實內(nèi)是陽,外是陰。我們再看,中醫(yī)理論認為:四肢為陽之末也。有人馬上說不對,《內(nèi)經(jīng)》里面說:“四肢者,諸陽之本也。”很多搞理論的學者考證后幽默地說是《黃帝內(nèi)經(jīng)》刻印的時候,刻經(jīng)的人那天肯定打瞌睡了,把“末”刻錯了,刻成了“本”,變成了“四肢者,陽之本也”。現(xiàn)在達成共識了:“四肢者,陽之末也。”四肢遠離心端,遠離核心,就是陽之末。《莊子》說:“至陰肅肅,至陽赫赫。肅肅出乎天,赫赫發(fā)乎地。兩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只有下面是陽,上面是陰,然后給上下的陰陽一個時間讓它們動起來,它們就按照本性,陽從里面往外移動,陰從外面往里移動,這樣就形成了一個交感。《素問·生氣通天論》曰:“陰者,藏精而起亟也;陽者,衛(wèi)外而為固也。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疾,并乃狂。陽不勝其陰,則五臟氣爭,九竅不通。”“陰不勝其陽”,是指陽很勝,超過了其正常位置,超過了陰對它的制約,因此很躁動,故說“脈流薄疾,并乃狂”;而陽不勝其陰呢,陽被過勝的陰包住了,陽氣沒有辦法正常往外升發(fā),導致內(nèi)部的“五臟氣爭,九竅不通”。很形象吧!你看那些腎衰竭的病人到了尿毒癥的階段,皮膚是沒有光澤的,發(fā)暗發(fā)黑,很少汗。“陽不勝其陰”,人體的陽被陰包住以后,整個皮膚肌肉腠理,就會收縮,就會越來越糟糕,就只能“五臟氣爭,九竅不通”。陽熱郁在里面后,就會找到你身體內(nèi)部氣的壓力較大而結構又較薄弱的地方發(fā)泄,比如腦袋里面的血管。所以腎衰竭的病人最后很多是因為腦出血而死亡的。

因此,陰陽關系的“體”即本體結構是“內(nèi)陽外陰”,而陰陽關系的“用”是趨向于陽從內(nèi)往外發(fā),陰從外往內(nèi)收,即《素問》所說的“陰在內(nèi)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去年成都的扶陽論壇,我比較詳細地介紹了陰陽關系的體用,還談到了這種體用關系所表現(xiàn)出來的正常狀態(tài),即“陰陽和”的狀態(tài)。這是第二次談了,我不想再多浪費大家時間。而且我還談到了這種體用關系所表現(xiàn)出來的正常狀態(tài),即“陰陽和”的狀態(tài)。大家看這個是泰卦,泰卦里面由兩個經(jīng)卦組成,下面是乾卦,上面是坤卦。乾為陽,坤為陰。泰卦中乾卦位置在下,為內(nèi);坤卦的位置在上,為外。內(nèi)陽外陰為泰卦。盧氏曾以《易經(jīng)》的思想來談陽主陰從的關系的時候,引用了泰卦,我從這里受到啟發(fā)。泰卦的卦辭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nèi)陽而外陰,內(nèi)健而外順”,給它們一個時間展開,則陽往上,陰往下,形成一個交感。那相反過來,大家看,否卦是乾在上在外,坤在下在內(nèi),故其卦辭曰:“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內(nèi)陰而外陽,內(nèi)柔而外剛。”把這一點講清楚就很好辦了。

下面我們來討論一下陰陽在時空在萬物中的結構層次問題,以方便直覺地把握生命“以火立極”的問題。

《素問·生氣通天論》曰:“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因而和之,是謂圣度。”

《素問·陰陽離合論》曰:“陰陽者,數(shù)之可十,推之可百,數(shù)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shù),然其要一也。”

《素問·五運行大論》曰:“天地陰陽者,不以數(shù)推,以象之謂也。”

“以火立極”也就是“內(nèi)陽外陰”所相應的本體結構的一個根本的縮影,而“陰陽和”可以說是“以火立極”這個極點外延的化現(xiàn),這種對應性是一個理想模式,也隱含著一個同構性問題,當生命在生長壯老已發(fā)展的過程中,這個體,這個對應,這個理想模式在用中會有不同程度偏移或破壞。什么是陰陽的用呢?具體地說,陰陽的用就是在體的基礎上進行開闔升降的活動,即以體為本,陽從內(nèi)主升向外(開),陰從外主降向內(nèi)(闔)。正常情況下,陰陽的用是有一定范圍的,此即“常態(tài)”,臟腑陰陽就是通過正常的開闔升降用來協(xié)同完成各自的功能的。內(nèi)陽外陰在用上的完善狀態(tài),即理想的常態(tài),即所謂的“陰陽和”。“由于體用是一源的,故不管陰陽怎么用,怎么開闔,“內(nèi)陽外陰”始終是陰陽關系的基本結構,這個結構擴大到至高點,就是五行中“火”的狀態(tài),但這個火,不管怎么熱,都有相應的在外的陰與在內(nèi)的陽相持衡;這個基本結構縮小到至低點,就是五行中“水”的狀態(tài),但這個水不管怎么寒,也仍有相應的在內(nèi)的陽與在外的陰相持衡,也就是這個至低點仍蘊含有火有陽在內(nèi),如將這個水以坎卦(img)擬象之,這里面的陽即坎中之陽,為火之根也,斯火生乎內(nèi)而發(fā)乎外。如果我們將事物最初的出發(fā)原典稱為“極”,那么,由于生命時空結構最里最底的原典是火,因而我們可以說生命是“以火立極”的。如果人體的陰或陽在開闔升降過程中不同程度地超出常態(tài),偏離了各自的本位,即人體陽氣在氣化活動中,其立極狀態(tài)出現(xiàn)了問題,就會產(chǎn)生疾病;如果通過我們的主動,保證人體極點上這個火存在,則生命之樹常青,所謂“真火伏藏,命根永固也”。《素問·生氣通天論》曰“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又曰“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這個“密”、這個“所”,指的就是陽在內(nèi)的本位,即陽的立極狀態(tài);能“密”能“所”,則自能“陰平陽秘,精神乃治”。或者說,我們所強調(diào)的“陰陽和”的條件,就是“陽密乃固”的“陽密”,就是“以火立極”的正常狀態(tài),就是真火在本位上,就是“因而和之,是謂圣度”。“度”者,量也、測也、位也。關于“治病立法,在于以火消陰”,我們還是從《易經(jīng)》的泰否兩卦為切入點進行理解和把握。

泰卦(img)《周易·彖傳》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內(nèi)陽而外陰,內(nèi)健而外順。”

否卦(img)《周易·彖傳》曰:“上下不交而天下無邦也,天地不交而萬物不通也。內(nèi)陰而外陽,內(nèi)柔而外剛。”

關于“治病立法在于以火消陰”,其實“治病立法在于以火消陰”與“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極”是相互對應的,是一個立論的兩個方面。前面我們講了,陰陽的本體結構就是內(nèi)陽外陰。如果我們的身體由內(nèi)陽外陰的泰卦狀態(tài)向內(nèi)陰外陽的否卦狀態(tài)發(fā)展,陰和陽脫離了本位,也就是說陰逐漸地往里面走,陽逐漸地往外面走,而且在體上逐漸成形,就意味著疾病正朝著我們走來,隱態(tài)或顯態(tài)地發(fā)生了。我們治病立法的目的,全在于用火消掉逐漸內(nèi)侵的陰,使陽回到本位。所以盧氏認為,四逆法就是個納下之法、收功之法,也意味著,在納下之法、收功之法之前的治法都是鋪墊。

我們來分析一下盧師在第二屆扶陽論壇上講的一段話:“對于虛損性疾病的治療,就是內(nèi)傷的這種治療,強調(diào)什么呢?同樣的,我們還是強調(diào)必須要抓住溫扶先天真陽也就是坎中一陽的這個環(huán)節(jié),始終抓住這一點,所以,在臨床的用方用藥上,對姜附的介入,要越早越好,要范圍越廣越好。但這一點作為醫(yī)者很難辦到,就是說你這個辨證層面的問題,你怎么去找他虛寒的那一面?他表現(xiàn)了沒有?他表現(xiàn)了,很典型時你才用,但是很多時候都已經(jīng)晚了,中醫(yī)不是強調(diào)治未病嗎?”盧師的話就是提示我們在治療疾病時不管是早是晚,都是要陽回到本位。坎中的這一陽就是本位上的陽。所以說,“治病立法在于以火消陰”,目的就是使陽回到它的本位,使不同程度的“否”象盡可能回到完整的“泰”象上。完整而理想的“泰”象就是“陰陽和”,就是“陽密乃固”,就是回歸到“以火立極”。

(三)關于“病在陽者,扶陽抑陰;病在陰者,用陽化陰”

我在上一屆扶陽論壇中比較詳細地談了精與“一”的關系,與“真氣”的關系,與“坎中一陽”的關系。《素問·寶命全形論》說:“人生于地,懸命于天,天地合氣,命之曰人。”是什么東西讓人懸命于天呢?《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講:“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紀,地有五理,故能為萬物之父母。”所以說,天首先給予人體的是精。《醫(yī)理真?zhèn)鳌防锩嬷v:“乾分一氣落于坤中,化而為水。陰陽互根,變出后天坎離二卦,人身賴焉。”又說:“一也者,真氣也,天之體也。”因此,我們可以初步認定,精是乾元一氣落入坤中獲得的陰陽合一的初始狀態(tài),也是坎中一陽的存在形式,也是真氣的存在形式,是“一”,它來源于天之體,即乾元一氣,人體即是通過坎中一陽與乾元一氣相通而與天合一。精蘊于坤藏于坎,是在極上(坎腎)之陰陽合一且存信者也。其是物質(zhì)、是能量、是信息;亦謂質(zhì)也、能也、信也、一也。物之同氣相求者,亦在其中有信者也。坎中一陽的存在形式就是陰陽合一的精,以精的形式出現(xiàn)。

盧師在《扶陽論壇5》“盧氏引龍潛海法是扶陽立極之法”講座中談道:“人無后天而不立,無先天而不生,就是先后天的關系,先天是命門火,命門火是先天的先天,它是先生而生的,它是與生俱來的。人體胎兒形成的最初動力是什么?是命門火,也就是我們?nèi)松膩碓础!鄙厦孢@段話可以給我們啟發(fā):胎兒的形成,最初的動力是命門火,也就是我們?nèi)松膩碓础_@里的命門火就是指“坎中一陽”,也是指元氣,就是先天之精在極點的空時狀態(tài)。欽安有曰:“一元者,二氣渾為一氣者也。一氣盈縮,病即生焉。”這里的“一元”無疑就是這個精,它是乾元一氣落入坤中的產(chǎn)物,即乾元一氣落入坤中化而為水,獲得了相應的陰結合,亦即“天一生水”之謂也。所謂“二氣渾為一氣”,乾元一氣也就成為“坎中一陽”,這“坎中一陽”在一元的盈縮中起著決定性作用。建立了“坎中一陽”和精的關系,后面的討論就能夠比較順了。我在上一屆的“扶陽論壇”上根據(jù)《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專門談了精與氣關系的問題,精是體,氣是用,體用一元,精氣互化,這里特意提一下,做一個鋪墊。關于“病在陽者,扶陽抑陰”,大家都好理解,今天我就不專門談體會了。我想談談“病在陰者,用陽化陰”的體會,這是盧氏對中醫(yī)治則的一大發(fā)明。盧師在《扶陽講記》中還說:“在臨證上,陰虛的本質(zhì)仍然是陽的不足,這是由于陽氣化生陰精的功能受到影響,才會出現(xiàn)陰陽兩者關系失調(diào)。”

一元真火充足,能夠“密”在本位,就能生火以暖土,土暖便可以生化萬物,在人體氣化過程中,土暖則生精。其實,斯土得化,后天之陰分一概得以化生,唯其中水谷之精氣即后天之精歸于腎藏之而填補先天之精(坎中一陽),與之同化。所以,《靈樞》有曰:“真氣者,所受于天,與谷氣并而充身者也。”故也有“人身元氣系在后天也”一說。《醫(yī)理真?zhèn)鳌繁阌校骸八戎珰猓c先天之真氣,相依而行,周流上下四旁,真是無微不照者也。”《醫(yī)理真?zhèn)鳌愤€有:“余謂凡治一切陰虛、陽虛,務在中宮上用力。”中宮者,中土脾胃也。從“生命以火立極”的立場言,后天陰陽皆通過元陽即先天真氣運化脾土而來。但人體進入后天,飲食水谷則由先天真氣或先后天合一之氣鼓動腐熟,化生出水谷精氣和營血津液,各有所歸。其中,水谷精氣與真氣“并而充身”,而營血津液則發(fā)揮滋潤之功。

如前所述,常態(tài)下陰分的多少取決于元陽的多少。所以,欽安有“陽旺一分,陰即旺一分;陽衰一分,陰即衰一分”之語。因此,“病在陰者,用陽化陰”,實為通過溫補陽氣,運化脾土,則不唯后天精氣有源,后天營血津液亦一概得以化生。精化氣,氣化精復歸于腎,這里面一升一降就蘊動著一個太極。“水土合德”之象其實對應的就是太極。嚴格地說,先天之精與后天之精還不是完全一回事,以后有機會,慢慢和大家談體會。兩者能夠“并而充身”,主要通過同氣相求的機制,通過“信”的機制起作用,先天之精其源在腎在坎,后天之精其源在脾在土,這也是水土合德又一深意也。

關于前面討論的真氣與谷氣“并而充身”的道理,我們還可以用下面《素問》的一段經(jīng)文和師門盧崇漢教授的一段話補充說明。《素問·六節(jié)臟象論》曰:“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五氣入鼻藏于心肺,上使五色修明,聲音能彰,五味入口藏于腸胃,味有所藏,以養(yǎng)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盧師在《扶陽論壇2》中曾說“人體能接受食物水谷精氣的多少,取決于什么呢?取決于坎中一元陽氣的盛衰”,“先天的陽足了,脾陽自然會旺,這是前提”。因此,“病在陰者,用陽化陰”,這個“化陰”的根本實質(zhì)是要解決化精與固精的問題。

而化精包括氣化精和精化氣兩個方面,精足了,真氣復元了,陰分自然充分,此陽主陰從故也。固精則指這兩個方面的發(fā)生在本位上保持穩(wěn)定、常守。這個“固”是指陰陽在極上互根互用的關系,這種關系可歸于“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的范疇,這個“固”,顯然就是陰陽二者關系之“要”。《素問·三部九候論》說:“實則瀉之,虛則補之。必先去其血脈,而后調(diào)之,無問其病,以平為期。”故也可以說,精氣互動的手段是“調(diào)”,目的則是“固”。何謂“調(diào)”呢?前面我們說了,《說文》指出“調(diào)者,和也”,這又回到了“陰陽和”上面了,真是順啊!“實則泄之,虛則補之,必先去其血脈而后調(diào)之,無問其病,以平為期”,精氣互動的手段是調(diào),火是大還是小,是壯還是不足,全在此“調(diào)”上作功夫。在調(diào)之前,“必先去其血脈”,或者我們可以說,以桂枝法為主要方向的治則,主要是“以去其血脈”為主;以四逆法為主要方向的治則,主要是以“調(diào)之”為主。

(四)從“以火立極”談人體神圣的自愈機制的建立

《素問·三部九候論》曰:“實則瀉之,虛則補之。必先去其血脈,而后調(diào)之,無問其病,以平為期。”

《傷寒論》曰:“凡病,若發(fā)汗、若吐、若下、若亡血、若亡津液,陰陽自和者,必自愈。”

盧師非常重視人體自愈機制的作用,他認為一切疾病都是“坎中一陽”受到損傷。

盧師在《扶陽論壇2》的報告中說:“人的自愈能力來源于命門火(坎中一陽)。人體生命活動的各種表現(xiàn)都是命門火在起主導作用。命門火旺盛,人體才能安和無病,人體才能健康長壽。”盧師在《扶陽論壇4》中說:“運用四逆法使人體回到生命的原點,使我們神圣的人體自愈機制建立了,恢復了,才能說這個病收功了。”

人是否能健康長壽,歸根到底就看他能否與天地相應,天人相應是通過精中之信、之神,也就是“坎中一陽”之信、之神聯(lián)系的。近代古文字學家于省吾就認為“神”與“信”古之通用,我認為甚是。《素問·上古天真論》所提到的真人、至人、圣人、賢人之所以或壽敝天地,或益壽而有極時,全在于他們能夠法則天地,積精全神,與天地合一。而我們與天地合一的基本條件是什么,就是我們的坎中一陽能夠不損或盡量少損,也就是我們能夠積精全神。精中有信,其用在神,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坎中一陽”不損,我們就能夠與天地相應,與天地合一,而能終盡其天年,度百歲乃去。欽安在《醫(yī)法圓通》中說了這一段話:“人不能保全身內(nèi)之真氣,則疾病叢生。疾病者何?邪為之也。邪氣之來,無論內(nèi)邪外邪,皆是阻隔天地之真氣,不與人身之真氣相合,身即不安,故曰病。必待邪去,而天地之真氣與人身之真氣,仍舊貫通合一,始言無病”。這是一段非常見功夫的話,這里在天地和人中都說到的“真氣”,是天地人共有的,皆源自乾元一氣,在人體就是“坎中一陽”,這個“乾元一氣”和“坎中一陽”,我們可以通過相應表現(xiàn)出來的象來把握,“乾元一氣”和“坎中一陽”這種表現(xiàn)性或表現(xiàn)出來的用,我們也稱之為“神”,“望而知之謂之神”的神。另外,下面的經(jīng)文也能為自愈機制提供支撐。

《道德經(jīng)》第55章說:“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也。精和曰常,知常曰明。”

《道德經(jīng)》第21章說:“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

《素問·至真要大論》曰:“天地之大紀,人神之通應也。”

《素問·生氣通天論》:“故圣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失之則內(nèi)閉九竅。”

《素問·上古天真論》曰:“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謂之虛邪賊風,避之有時,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nèi)守,病安從來。”

《素問·玉版論要篇》曰:“揆度奇恒,道在于一。神轉不回,回則不轉,轉乃失其機。”

《道德經(jīng)》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關于此處“自然”的解釋:“自然”二字的確實含義是什么呢?“自”便是自在的本身,“然”是當然如此。老子所說的“自然”,是指道的本身就是絕對性的,道是“自然”如此,“自然”便是道的本來屬性,它根本不需要效法誰,道是本來如此的。

綜前所述,我們可以具體地如是說:只要我們能夠保證“坎中一陽”的完善狀態(tài),或是說滿足“陰平陽秘”的基本條件,人體就會處于“真氣從之”的狀態(tài),從什么呢?就是從天地,就會處于“法天地”“通神明”的狀態(tài),也就會自然而然地處于康復或者健康的狀態(tài),這就是中醫(yī)的根本道理,真正意義上的“道”之理。一言以蔽之,“坎中一陽”無損狀態(tài),就是人能夠“法自然”的狀態(tài),這也是人體自愈機制的至高秘要。

從這個意義上說,中醫(yī)學的根本屬性就是自然醫(yī)學,中醫(yī)學的一切認識與實踐需要“道法自然”這一至高理性的光芒指引。

(五)從“一氣之盈縮”看人體氣化的正邪問題與陰陽水火的補瀉問題

我們說扶陽,是不是就不能瀉火呢?是不是就不能填補陰津呢?不是的!關鍵一定要弄清楚陰和陽在不在本位上。鄭欽安在《醫(yī)法圓通·萬病一氣說》曰:“病有萬端,發(fā)于一元。一元者,二氣渾為一氣者也。一氣盈縮,病即生焉。”這里的“一氣盈縮,病即生焉”,就是指一氣之盈縮超出了本位。氣不在本位就為邪,氣在本位自然就為正。《內(nèi)經(jīng)》所謂“非其位則邪,當其位則正”者是也。欽安在《醫(yī)法圓通·邪正論》中又說:“試問邪正之道若何?邪也者,陰陽中不正之氣也。正也者,陰陽太和之氣也。人身太和充溢,百體安舒。”這里所講的“正”為陰陽太和之氣,陰陽太和之氣是什么呢?《素問·生氣通天論》說:“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因而和之,是謂圣度。故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所以這個陰陽太和之氣就是“陽密乃固”的陰陽狀態(tài)之氣,就是“陰平陽秘”狀態(tài)下的陰陽關系,其實就是我前面講的“陰陽和”。我們前面說了,“陰陽和”的陰陽本體結構就是內(nèi)陽外陰,就是“以火立極”。說到底“以火立極”是陰陽本體結構在極上的縮盈,“陰陽和”是陰陽本體結構和諧的、動態(tài)的氣化狀態(tài)。所以說,如果陽不在“內(nèi)”的本位上,上越到“外”的陰位上,就是邪,就是陽邪,或稱陽實。反過來,陰不在“外”的本位上,而僭越到“內(nèi)”的陽位上,就是陰邪,或稱陰實。正如《內(nèi)經(jīng)》所說的“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又說“實則瀉之,虛則補之”,因此說不在本位的陽邪是可以瀉的,更遑論僭越到陽位的陰邪了。

欽安在《醫(yī)法圓通·邪正論》中說得非常清楚:“邪有陰邪、陽邪之名。”他補充說:“客邪在表、在腑、在氣分呼為陽邪;客邪在里、在臟、在血分呼為陰邪。”這與我們前面所說的陰陽的“內(nèi)陽外陰”本體結構是完全相應的,就是說陰陽不在自己的本體結構的位置上就是邪氣了。鄭欽安在《醫(yī)法圓通·邪正論》上還具體地說:“仲景立白虎、承氣,早已為陽邪備法也。”還說:“仲景立白通、四逆,早已為陰邪備法矣。”這就再清楚不過了。《素問·五運行大論》曰:“上下相遘,寒暑相臨,氣相得則和,不相得則病。”其實也是指陰陽水火當不當位的問題。當然,陽與陰的本位不是一刀切的,它們相互之間有一個動態(tài)的漸滲性,但是根一定是在本位上的,就像我們看到的太極圖一樣,陰魚與陽魚互抱,頭和尾在哪里、根與末在哪里一目了然。陰陽這種漸滲性關系意味著其越出本位也有輕重之分,如陰僭越陽位成為陰邪,也有輕重程度之分,這就有了桂枝法和四逆法的不同。在這里我們始終要警惕,不能忘記“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極”,在陽明病的邪熱是壯火,而壯火是散氣、耗氣的,這個氣就是“坎中一陽”,就是元氣,因此我們在陽明病運用清瀉二法使邪熱清退時,仍然要注意“坎中一陽”是否受到損傷,壯火是否傷到了這“一陽”,傷到了“精”。前面我們已經(jīng)交代“坎中一陽”就是陰陽合一的精,以精的形式出現(xiàn)。因此,壯火清瀉時或清瀉之后一定要同時考慮到、注意到觀其脈證。如果傷了“一陽”,傷了精,一定要同時注意到理陽氣、注意到扶陽填精,如姜、桂、附,如菟絲子、巴戟天、人參、淫羊藿等,不一而足。

因此,這里一定要有一個整體的把握,這種把握立足于邪正關系把握,立足于體用關系把握,歸根到底落實到“坎中一陽”上。因此,解決陰陽水火的補瀉問題,我們的眼睛最終仍要盯在“坎中一陽”是否在本位上。鄭氏在《醫(yī)法圓通·壯水之主以制陽光辯解》中還有一段很有啟發(fā)性的話:“仲景一生全在邪正上論偏盛……所謂制陽光者,明是教人瀉邪火也。邪火始能傷陰,真火實能生陰,此邪正關鍵,用藥攸分區(qū)處,豈堪混淆莫辨。要知邪火竊發(fā),無論在于何處,皆能傷血,即以三黃、白虎、承氣,與此六味丸,按定輕重治之,皆是的對妙法。今人不明陰陽一氣,不明邪正機關,專以此方滋腎中之元陰,瀉腎中之元陽,實屬不通。”

綜上所述,上面所說的“一氣盈縮”,就是讓我們考量此氣在不在本位上。而“邪火能傷陰也,真火能生陰也”,性質(zhì)截然不同。《內(nèi)經(jīng)》說“邪氣盛則實,精氣奪則虛”,又說“實則瀉之,虛則補之”。從根本上給我們指出了陰陽水火的補瀉原則。

如果我們把前面所提到的同為乾坤兩經(jīng)卦組成的但內(nèi)外位置相反的泰卦和否卦作為生命氣化的兩極,泰卦代表陰陽太和,否卦代表陰陽不和;泰卦代表陰陽在本位上,否卦代表陰陽不在本位上;泰卦代表天地交,否卦代表天地不交。那么我們可以說,泰卦這一極中的乾坤、陰陽不同程度的離位、越位,最后發(fā)展成另一極的否卦,乾坤、陰陽完全不在本位上,導致天地陰陽完全不交,這種乾坤陰陽不同程度的離位、越位應該可以從六十四卦中找得出對應的卦象來,而我們就能從這些卦象和它們的卦辭中找到其吉兇順逆程度的線索,所以《周易·系辭》說:“圣人設卦觀象,系辭焉以明吉兇。”我們還可能從已有的易學的象數(shù)學的角度,找到其中乾坤陰陽不同程度的離位、越位的數(shù)學表述。當然這個數(shù)學不是現(xiàn)代意義上的數(shù)學,是什么呢?“物生有象,象生有數(shù),乘除推闡,務究造化之源者,是為數(shù)學。”(《四庫全書總目》)這個數(shù)學,是象之數(shù)之術也。

(六)關于盧氏扶陽兩大基本法門——桂枝法與四逆法

桂枝法:就是在桂枝湯或姜桂基礎上進行化裁,以宣通為主要扶陽手段的一個治則。

四逆法:就是在四逆湯或姜附湯基礎上進行化裁,以溫扶為主要扶陽手段的一個治則。

宣通與溫扶是扶陽的兩大法門。少陰的底面是太陽,太陽的底面是少陰。三陽病中扶陽以宣通為主,桂枝法的治療原理即是通過宣通陽氣達到“血氣通調(diào)”,所謂“宣導之力,以為前驅”。即觀其脈癥,或溫散法,或調(diào)樞法,或通陽法,或清下法,不一而足。盧崇漢在《扶陽講記》中曾說:“盧氏醫(yī)學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崇尚‘陽氣宣通’,始終保持在‘通’的狀態(tài)。趙獻可說:“凡外感病者,俱從郁看。”三陰病中扶陽以溫扶為重,四逆法的治療原理是通過溫扶陽氣達到納下和收功的目的,使“坎中一陽”回到本位。納下的作用、收功的作用就是造就一個“少火”的局面,就是溫扶“坎中一陽”,就是造成一個“陽密”的局面,就是造就一個“化精”“固精”的局面,即溫了坎,也暖了土,也就是說收功收到“水土合德”這樣一個“局”上。

更重要的是桂枝法和四逆法化繁為簡,使學習中醫(yī)者很方便找到入門和深入的路徑,正所謂“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備急千金要方·大醫(yī)習業(yè)》曰:“凡欲為大醫(yī),必須諳《素問》、《甲乙》、《黃帝針經(jīng)》、明堂流注、十二經(jīng)脈、三部九候、五臟六腑、表里孔穴、本草藥對,張仲景、王叔和、阮河南、范東陽、張苗、靳邵等諸部經(jīng)方,又須妙解陰陽祿命,諸家相法,及灼龜五兆、《周易》六壬,并須精熟,如此乃得為大醫(yī)。若不爾者,如無目夜游,動致顛殞。次須熟讀此方,尋思妙理,留意鉆研,始可與言于醫(yī)道者矣。又須涉獵群書,何者?若不讀五經(jīng),不知有仁義之道。不讀三史,不知有古今之事。不讀諸子,睹事則不能默而識之。不讀內(nèi)經(jīng),則不知有慈悲喜舍之德。不讀《莊》《老》,不能任真體運,則吉兇拘忌,觸涂而生。至于五行休王,七耀天文,并須探賾。若能具而學之,則于醫(yī)道無所滯礙,盡善盡美矣。”

在今天,如果我們按照以上孫思邈孫真人所說去學習,如果能夠完成,當然是盡善盡美,但像那樣學習而沒有方法路徑,則很可能皓首窮經(jīng)也難入中醫(yī)堂奧。“將升岱岳,非徑奚為!欲詣扶桑,無舟莫適!”可以說盧氏給我們提供了很方便、很正統(tǒng)的“徑”與“舟”,盧氏的貢獻于是亦可見一斑,厥功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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