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緩步行至五氣朝元樓前，抬頭望去，高聳的樓閣在靈霧繚繞中若隱若現(xiàn)，檐角飛翹，琉璃瓦片折射出淡淡虹光。

暗自掐算時間，距離與孫柯庭的約定尚有兩刻鐘。

為免失禮，秦軒輕撫衣袖，整了整長袍的下擺，邁開步伐，踏上青玉石階。

一入樓內(nèi)，迎面而來的靈氣清冽如泉，夾雜著淡淡檀香，令人心神一振。

秦軒尚未站定，一名身著青衫的小廝便快步上前，腰身微躬，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意，語氣恭敬道：“這位客官，可有預(yù)定包廂？”

小廝年約二十，面容清秀，眉眼間靈動，煉氣初期的氣息隱而不露，顯是經(jīng)過嚴(yán)格調(diào)教。

秦軒聞言，微微頷首，溫聲說道：“在下與坊市孫家丹肆掌柜孫柯庭有約，煩請帶路。”

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目光掃過大堂內(nèi)的鎏金柱梁與懸掛的靈玉燈盞，心中暗忖：這五氣朝元樓果然名不虛傳，單是這大堂的裝潢，便足以媲美一些小家族的正殿。

小廝聞言，笑容更盛，忙側(cè)身引路：“好嘞，客官，請隨小的來。”

他步伐輕快，衣擺微微蕩起，帶著秦軒穿過大堂，拾級而上。

沿途，秦軒目光游移，掠過身旁來往的修士。

那些賓客或錦袍加身，腰懸玉佩，氣息深邃；

或素衣簡裝，卻隱隱散發(fā)靈壓，顯然修為不俗。

心下感嘆：此地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連一個小廝都有煉氣修為，難怪能成為坊市一等一的會宴之所。

登上三樓，秦軒腳步忽地一頓，目光被一處牌匾牢牢吸引。

牌匾上“玄冥凝露閣”五字龍飛鳳舞，筆鋒間似有水波流轉(zhuǎn)，隱隱透出水行大道的韻味。

四周靈泉潺潺，碧波蕩漾，霧氣氤氳，宛如置身寒潭仙境。

秦軒雙目微闔，似被那字跡牽引心神，腦海中浮現(xiàn)出水流淙淙的意象，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駐足，沉浸其中。

小廝察覺秦軒異樣，卻并未出聲打擾，只是靜靜立于一旁，嘴角含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半晌，秦軒猛然回神，察覺自己失態(tài)，臉上泛起一絲赧色，忙拱手致歉：“抱歉，方才見這閣名之字，似有水行之道蘊(yùn)藏其中，不由沉迷，失禮了。”

小廝擺擺手，笑容可掬地說道：“客官言重了，這五氣朝元樓共分六層，一至五層依五行相生之序各設(shè)一閣，閣名皆由金丹大修親筆題寫，蘊(yùn)含修行至理。

往來的貴客中，常有人駐足參悟，客官您無需介懷。”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豪地說道：“您若有興致，多看片刻也無妨。”

秦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點(diǎn)點(diǎn)頭，語氣溫和：“原來如此，多謝小哥解惑，請繼續(xù)帶路吧。”

心中卻暗自警惕：此地連一牌匾都能引人入神，果然不簡單，待會兒與孫柯庭商談，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小廝笑著應(yīng)道：“客官客氣了，請。”

他轉(zhuǎn)身在前引路，推開玄冥凝露閣的包廂門，雙手朝內(nèi)一引，恭敬道：“客官，請進(jìn)。”

秦軒邁步入內(nèi)，剎那間，仿佛墜入深海幻境。

包廂四周水波粼粼，靈氣凝成淡藍(lán)色霧靄，呼吸間盡是寒潭清露的冷香，沁人心脾。

秦軒目光微動，細(xì)細(xì)打量四周，墻壁由玄冰玉雕琢，表面水紋脈絡(luò)天然成趣，指尖輕觸，靈光如漣漪般蕩漾開來。

頭頂一盞九竅凝露燈懸浮，燈芯滴落的露珠在半空凝成靈霧，散發(fā)淡淡寒意。

小廝見秦軒四下打量，知他初次到訪，便主動介紹道：“客官，這包廂內(nèi)的陳設(shè)皆非凡品。

地面乃寒髓琉璃磚，赤足踏之如履淺溪，略有浮力。

中央靈泉曲渠，可浮酒盞流轉(zhuǎn)，供修士雅興。

這桌案是沉星案幾，桌面為隕星玄鐵，天然形成星軌紋路。”

他指了指角落，“那邊還有潮音貝陣盤，開啟后有海浪之聲，可助平復(fù)心魔。”

秦軒一邊聽，一邊緩步走至桌案旁，手指輕撫桌面，觸感冰涼，星軌紋路似有靈性，隱隱牽引神識。

心中暗贊：此地布置處處透著精巧，連一桌一椅都蘊(yùn)含靈韻，難怪能吸引諸多高人。

聽完小廝對包廂的細(xì)致介紹，秦軒聯(lián)想到了什么，但表面依舊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復(fù)雜的光芒。

心中卻是感嘆這修仙界的森嚴(yán)等級恰似一座金字塔。

低階修士拼盡全力，冒著生死之險獵殺妖獸，換來的靈石僅夠維持自身修煉；

而高階修士卻能揮霍無度，將海量資源堆砌成如此奢靡的居所。

秦軒回憶前世社會，經(jīng)濟(jì)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而今世卻是上層建筑牢不可破地掌控著經(jīng)濟(jì)命脈。

這種偉力歸于自身的規(guī)則，讓低階修士的命運(yùn)完全仰賴高階修士的意志。

即便心懷不滿，底層修士也無力反抗，只能咬牙修行，希冀有朝一日躋身高階，加入那循環(huán)往復(fù)的剝削鏈條，掠奪更多資源以攀登更高境界。

或許，世上會有那么一兩個初心未泯的修士，試圖挑戰(zhàn)這亙古不變的秩序，但他們的堅持，終究只是微光，難以撼動這恢宏的意識形態(tài)。

轉(zhuǎn)頭看向小廝，微微一笑：“此番拜訪，果真開眼，多謝小哥詳解。”

小廝忙擺手，謙遜道：“客官謬贊，小的只是盡分內(nèi)之事，不知客官還有什么吩咐？“

秦軒溫聲道：”秦某在此靜候即可，無需勞煩了。”

那小廝連忙低頭，恭敬答道：“客官客氣，小的告退，若有需要，請按案幾上的傳鈴呼喚。”

孫掌柜尚未到，客官可先在此稍候，若有需要，隨時喚我。”

說罷，他躬身一禮，悄然退下，并輕輕掩上雕花木門。

待小廝離去，秦軒才放松了姿態(tài)，緩緩踱步于包廂之內(nèi)，細(xì)細(xì)打量四周的陳設(shè)。

目光掃過墻上鑲嵌的夜光靈珠，掠過案幾上刻有繁復(fù)陣紋的沉星木，乃至那散發(fā)絲絲涼意的寒玉椅，無一不彰顯著奢華。

這些物件，即便在他所在的秦氏家族中，也屬罕見。

秦軒伸出手，指尖輕觸案幾，感受那冰涼的觸感，眼中閃過一絲感慨，隨即斂去。

轉(zhuǎn)身走到寒玉椅前坐下，雙目微闔，氣息漸漸平穩(wěn)，靜心等待孫家丹肆掌柜的到來。

約莫兩刻鐘后，門外傳來三道輕重不一的腳步聲，秦軒耳廓微動，心中暗道：“來了。”

隨即起身走向包廂門口，恰在此時，門被推開，先前那小廝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身后是一位身著墨色錦袍的老者，正是孫家丹肆掌柜孫柯庭。

老者鬢角微霜，面容卻紅潤，雙眼炯炯有神。

身旁還跟著一名中年男子，著一襲灰青長衫，面容清癯，眉宇間帶著幾分拘謹(jǐn)，恭敬地垂首跟在孫柯庭身后。

孫柯庭一見秦軒已在門前相迎，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朗聲笑道：“秦軒世侄，久等了！來來來，快快落座！”

他的嗓音洪亮，帶著幾分豪邁，說話間已大步跨入包廂，順手拍了拍秦軒的肩膀，透著掌控全局的氣勢。

接著揮揮手，示意小廝退下，那小廝眼疾手快，躬身掩門，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門外。

孫柯庭拉著秦軒落座，節(jié)奏盡在掌握。

待二人相對坐下，他才笑著開口道：“秦軒世侄，老夫給你引見一位朋友。

這位是北蜂山凌氏家主凌云，其家族世代傳承靈植夫之術(shù)，放眼向陽坊市，靈谷、靈藥十有七八出自凌氏之手，可謂聲名赫赫！”

凌云聞言，連忙擺手，臉上浮現(xiàn)一抹赧然，謙遜道：“孫掌柜謬贊了！凌氏不過一煉氣小族，族人多為靈植夫，終日與黃土為伍，哪當(dāng)?shù)闷鹑绱耸⒆u(yù)。”

孫柯庭聞言，哈哈大笑，拍案道：“你這老貨，我好心捧你一把，你卻偏要拆臺！”

他斜眼瞥向凌云，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似在揶揄老友的耿直。

凌云坐在一旁，聞言輕哼一聲，端起靈茶啜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故作嚴(yán)肅，搖了搖頭。

孫柯庭轉(zhuǎn)而看向身側(cè)的秦軒，眉毛一挑，神色間多了幾分得意：“好了，閑話少說，我來給你們介紹下我這秦軒世侄。”

孫柯庭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前些日子，坊市新開了一間靈醫(yī)館，名喚歸元堂，其主便是我這世侄。

秦軒可是秦家年輕一代的翹楚，天賦異稟不說，還心懷仁術(shù)。

開業(yè)前義診三日，坊市里的修士無不交口稱贊。

連我家族長前去秦氏拜訪時，秦家族長都忍不住在他面前夸你幾句！”

秦軒聞言，薄唇微抿，暗道：果然，我這行蹤盡在族長掌握之中。

隨后輕咳一聲，拱手謙遜道：“世叔謬贊了。

秦軒開設(shè)歸元堂，不過是為自身修行求得寸進(jìn)，哪里談得上懸壺濟(jì)世的高義。”

柯庭哈哈一笑，拍了拍秦軒的肩膀，力道不輕，震得后者身形微晃：“瞧瞧，我沒說錯吧！我這世侄向道之心如此堅定，未來定是秦氏的中流砥柱！”

凌云捻了捻頜下短須，眼中閃過一絲贊賞，頷首附和道：“是極，是極。

秦小友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作為，前途不可限量！”

秦軒連忙起身，朝二人深深一揖，臉上帶著幾分局促道：“兩位前輩過獎，秦軒愧不敢當(dāng)。”

就在三人你來我往、氣氛融洽之際，包廂外傳來一陣輕叩門聲，清脆而不突兀。

孫柯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袖袍輕輕一揮，法力波動間，包廂大門無聲開啟。

他端坐原位，氣度儼然，宛如掌控全局的主人。

門外，一隊(duì)女修款款而入，步伐輕盈如柳，腰肢柔若無骨。

她們皆身著淡藍(lán)色紗裙，裙擺繡著細(xì)碎的靈云紋，行走間靈光隱現(xiàn)，平添幾分仙氣。

每人手中托著一方玉盤，盤中盛放靈膳，氤氳靈氣自盤中升騰，香氣撲鼻。

女修們面蒙輕紗，紗后隱約可見秀麗容顏，眉眼如畫，氣質(zhì)清靈。

雖只是煉氣修為，卻個個儀態(tài)萬千，令人眼前一亮。

孫柯庭沉聲開口，語氣不怒自威：“進(jìn)來吧。”

女修們聞言，魚貫而入，動作整齊劃一，將玉盤中的靈膳一一擺放在案幾上。

靈膳琳瑯滿目，或晶瑩如玉，或色澤如霞，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

隨后，女修們在三人面前列成一排，齊齊屈膝行了個萬福禮，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黃鶯出谷：“三位金安，祝用餐愉悅。”

秦軒與凌云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驚詫。

這五氣朝元樓果然名不虛傳，連端膳的女修都如此不凡，足見其底蘊(yùn)深厚。

秦軒暗自思忖：這等排場，怕是尋常修士難以企及。

凌云則微微瞇眼，心中暗贊這樓閣的做派，手指輕叩桌面，似在思量。

孫柯庭卻對此習(xí)以為常，擺了擺手，語氣隨意：“下去吧，此處暫無需伺候。”

女修們聞言，恭敬應(yīng)聲，步伐輕緩地退出包廂，臨關(guān)門前還小心翼翼，生怕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

待女修離去，孫柯庭指著案幾上的靈膳，笑容滿面：“凌老弟，秦世侄，來，嘗嘗這五氣朝元樓的招牌靈膳，定不叫你們失望！”

他率先動筷，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靈蔬送入口中，咀嚼間露出滿足之色。

秦軒與凌云依言動筷，各自品嘗。

秦軒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靈魚片，入口即化，似有一股清泉在舌尖綻開，帶著淡淡的寒意，卻又柔潤異常。

暗自點(diǎn)頭，目光掃過案幾，心中對這靈膳的精妙又多了幾分敬佩。

孫柯庭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侃侃而談，語氣中透著幾分自得：“這玄冥凝露閣的靈膳，皆以水系靈材為主，講究‘寒、潤、幻’三味，與外間那些粗制濫造的貨色截然不同。

每道靈膳都獨(dú)具匠心，功效不凡。”

他頓了頓，指著一盞盛在白玉碗中的清湯，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譬如這九轉(zhuǎn)玉液湯，以月華靈水為引，水云藕為主材，輔以問心幻霧和雷靈水，九轉(zhuǎn)煉制而成。

飲之可祛除體內(nèi)濁氣，短時間內(nèi)小幅提升靈根感應(yīng)度。

兩位莫要客氣，快快品嘗！”

秦軒與凌云對視一眼，眼中皆閃過一絲好奇。

兩人不再猶豫，各自舀了一碗九轉(zhuǎn)玉液湯，緩緩送入口中。

湯液觸唇的剎那，秦軒只覺似含住一泓凝固的月光，清冽中帶著三分凜冽寒意，舌尖微微發(fā)麻。

隨即，一股柔潤靈力自喉間滑入體內(nèi)，似春風(fēng)化雨，洗滌百脈。

濁氣自涌泉穴微微震顫而出，靈臺清明幾分，靈根感應(yīng)似也靈動了幾分。

心中不由一驚，抬眼望向?qū)O柯庭，俊臉上滿是震撼，心中暗道：此湯功效竟如此神妙！

凌云飲下湯后，眼中亦閃過一絲異色，捻須的手指微微一頓，顯然也為這靈膳的效用所折服。

他看向?qū)O柯庭，沉聲道：“孫兄，這靈膳果然不凡，玄冥凝露閣名不虛傳。”

孫柯庭面對二人的反應(yīng)，頗為受用，撫掌一笑，朝秦軒挑了挑眉：“如何，我沒誆你們吧？”

他笑意盎然，眼中透著幾分促狹。

一番品嘗過后，氣氛愈發(fā)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