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鞠，你的職位是行政部部長，彈性工作制，不打卡，包吃住。”

露天停車場。

鞠婧祎的行李箱并不重，箱體那枚單腿站立，羽翼蜷縮的火烈鳥卡通貼紙，邊角翹起皮。

這種鳥性情溫和，膽小且機警，倒是很符合陳舟對鞠婧祎的印象。

這年頭。

牛馬值錢。

也不知道哪個喪盡天良的民族資本家發明的各種補……

有本事放底薪里！

“工資800，餐補300，話補200，績效600……”

陳舟關后備箱時揚起灰，拍了拍手：“工作室剛做起來，工資相對來說略低于同行。”

“但是！”

陳舟睜眼說瞎話：“工作輕松，同事相處融洽，草創公司會有更多機會鍛煉到你的能力，能力是自己的，走到哪兒都能用，并且未來公司上市，你的工號是003，有機會一起到納斯達克敲鐘。”

陳舟嘴里說著期權，成長、國漫崛起之類聽不懂的話。

“陳大哥……”鞠婧祎頭暈腦脹。

“小鞠，薪酬這塊有問題？”

陳舟露出二分遲疑，三分為難、五分不可置信。

最終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這樣吧，底薪再給你……”

“陳大哥，我這里有水，還有毛巾……”

鞠婧祎聽不太懂陳舟的話，她的眼里，只有陳舟幫她搬行李沾了一臉的灰。

手上也是，像個表情滑稽的英國藍貓。

這種貓表面性情溫順，但是內心卻很腹黑。

不過。

鞠婧祎之所以這樣形容陳舟，是因為陳舟記仇，聊天冷漠，線下接觸……

也很紳士。

不是紳士！

鞠婧祎果斷否決，陳舟的態度……

鞠婧祎靈光一閃，抓住精準形容詞——避嫌！

只是。

陳舟為什么要避嫌呀？

是因為車里的“相親對象”嗎？

內心翻江倒海。

表面卻風平浪靜。

鞠婧祎翻開隨身攜帶的小布袋，拽出毛巾塞給陳舟：“陳大哥，擦一下嘛。”

“這個毛巾我沒有用過。”鞠婧祎輕輕咬住下唇，像是生怕給陳舟帶去麻煩。

“呃~是得擦一下。”陳舟接過毛巾。

精神資本家第一次壓榨員工，業務還不太熟練，沒話找話：“欸，你這是百寶箱呀，牙膏、牙刷、水杯……這么多？”

“嗯吶。”

鞠婧祎悄悄瞥一眼陳舟，然后又飛快低下頭，邊整理布袋邊小聲道：“節目組有發，好多新的她們不要，我就都帶回來了。”

我特么真該死啊！

陳舟動作僵住，想了想，詢問：“小鞠，我記得叔叔阿姨都是老師吧？”

“陳大哥，我爸爸是數學老師，媽媽是語文老師。”

鞠婧祎將小布袋重新斜挎，瞥著陳舟手里的毛巾，彎腰拿起一瓶水。

“陳大哥，我爸爸不賭博，我媽媽也沒生病，我是獨生女，也沒有要讀書的弟弟。”

鞠婧祎拿起水瓶淋濕毛巾，也沒見她多使勁，毛巾就被擰成麻花狀，水花四濺，也不避不讓。

干脆利落勁，竟有幾分女漢子氣。

鞠婧祎把毛巾塞給陳舟，眼睛接觸到陳舟驚奇眼神，像是被燙了一下，飛快縮走，紅著臉，小聲道：“陳大哥，你身上的灰是幫我搬行李才有的，我這才……謝謝你。”

頓了頓，鞠婧祎補道：“從小我就力氣大，我爸爸說我是葫蘆娃里的鐵娃。”

話語剛落。

陳舟要避嫌，這樣似乎太冒昧，鞠婧祎連忙解釋道：“陳大哥，我……”

“我先上車了。”鞠婧祎低著頭，落荒而逃。

陳舟看得一愣一愣地。

短暫接觸。

鞠婧祎完全顛覆了陳舟對她的刻板印象。

真誠、體貼、溫柔、細心……

漂亮，還不矯情，說話還會臉紅。

媽耶。

都特么多少年沒遇到過說話還會臉紅的姑娘了？

“李成，你特么真該死啊！”陳舟咬牙切齒！

…

關閉后備箱。

一千字的劇情，看上去很久，其實就過去了兩分鐘。

陳舟回到車里。

才真正體會到“度日如年”的滋味。

鞠婧祎瘦小的身子蜷縮在車門旁，拘謹坐著。

蔣燕雙手托胸，抿著嘴一聲不吭，眼神卻始終盤旋在鞠婧祎身上。

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像是錙銖必較的財主盤算著每一分，每一厘的勝算。

最后。

眼神輕飄飄的移走，注視著身旁的陳舟，蔣燕的眼神既憤怒又憋屈，但又不好發作。

嘴唇緊抿，欲言又止，雙手橫抱的胸線鼓囊，顯得愈發強勢。

蔣燕不太方便問。

謝婷婷放下手機，淡淡瞥一眼身旁鞠婧祎，鼻腔冷哼一聲，皺眉問：“陳舟，她是誰啊，你不是和燕燕在相親嗎？燕燕對你還是很有好感的，經常在我們面前夸你，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婷婷！”

蔣燕冷著臉，冷聲叫斷謝婷婷的話，轉過身，妝容精致的臉蛋冰破雪融，言笑晏晏：“陳舟，我閨蜜心直口快，說話比較難聽，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們雖然在相親，但是畢竟沒有確定關系，有合適的姑娘，你試著接觸我也能理解。”

陳舟微微皺眉。

渝城女娃潑辣。

陳舟生與斯，長與斯，潛移默化影響，他還挺喜歡這種潑辣。

再說。

都是成年人，一笑泯恩仇，蔣燕幫他應付媽老漢，他領情。

但是。

蔣燕的話有些過頭了。

陳舟眉頭微微皺起，不咸不淡道：“說話難聽就少說話，誰也不欠誰的，前面就到觀音橋了吧，蔣美女，我還有事，就不多送了。”

“陳舟，你……”蔣燕像是第一次認清陳舟。

陳舟臉上云淡風輕，并沒有掛相，蔣燕乍一眼下，心臟莫名跳快幾秒。

還有點帥欸~

有時候。

女人就是賤~

謝婷婷臉色也拉下來，拎起包，臭著臉：“停車，我要下車，有撒子不得了嘛，不就是個破做動漫的。”

陳舟還沒吭聲。

“婷婷！”

蔣燕這次很不客氣：“陳舟是我的朋友，我不喜歡你這么說他！”

“燕燕！”

謝婷婷瞬間懵逼，感覺自己像個小丑，默默縮回腿，尷尬笑兩聲：“你這樣子不太好吧，呃，我閉嘴。”

抱著手機看起漫畫。

“那個……”

角落里，鞠婧祎默默舉起手，小聲說道：“姐姐，你好，我是鞠婧祎。”

“我想您誤會了，腿老師是我老板，我是腿老師員工，因為第一次來工作室報道，不太熟悉路，所以腿老師才會來接我。”

鞠婧祎沒有喊陳大哥，怕給陳舟惹麻煩。

車里頓時悄然安靜。

謝婷婷抬起頭，飛快瞥一眼鞠婧祎，埋頭繼續看漫畫。

蔣燕也傻眼。

不過。

畢竟在銀行工作，藏得滴水不漏，熱情笑道：“欸，是我誤會了呀，妹妹對不起欸，陳舟和我相親嘛，然后我還挺喜歡他。”

鞠婧祎討好型人格，心里不愿意搭話，嘴上卻恭維著：“姐姐真漂亮，腿老師也帥氣，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沒有沒有~”

蔣燕想起什么，疑惑問道：“妹妹，你干嘛喊陳舟腿老師呀，你們是做哪方面的業務？”

鞠婧祎沒有接話，悄悄瞥一眼陳舟，陳舟沒有反感，這才笑著搭話：“姐姐，腿老師是陳大……陳老板的筆名呀，我們工作室是做漫畫的。”

“腿老師？”

謝婷婷觸發關鍵詞：“欸，微博上《非人哉》的作者“狂踹瘸子那條好腿”也是腿老師欸。”

謝婷婷倒沒有聯想到陳舟身上去，就是覺得兩人外號一樣。

川渝女娃。

性格耿直潑辣，甩臉色是真甩臉色，耿直也是真耿直。

謝婷婷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沒，湊上去道：“想不到你們外號竟然一樣，欸，你們漫畫圈是不是喜歡搞這種綽號，對了，你作品是啥，幫你點個關注唄。”

謝婷婷看出閨蜜有想法，也沒有拖后腿。

鞠婧祎眼神疑惑：“姐姐，腿老師就是“狂踹……””

“咳咳。”

陳舟咳嗽打斷：“蔣美女，觀音橋到了，我說話不太好聽，美女不要多想。”

“欸，我說話也難聽。”

謝婷婷攛掇道：“陳舟，不打不相識，這事就算過去了唄，你要是不忙，我請你和燕燕吃飯唄。”

蔣燕有點心動，主動A上去：“妹妹也剛來渝城吧，姐姐剛才情緒不太對，妹妹不要多想啊，走，姐姐請你吃飯，給你接風洗塵。”

“沒有沒有。”

鞠婧祎忙地搖頭：“沒有多想沒有多想，姐姐，我……”

鞠婧祎眼神求救。

“蔣美女，這次時間比較趕，飯就不吃了，下次吧，下次有空我請兩位美女。”陳舟開口。

謝婷婷還想勸，蔣燕搶先道：“好的嘛，陳舟你先忙，我聽你的，但是誰要是甩鴿子，誰就是寶批龍。”

“沒錯，陳舟你說兒豁。”謝婷婷一錘八十。

氣氛頓時僵著。

陳舟騎虎難下，“兒豁”在渝城，堪比媽祖在沿海。

“姐姐，腿老師明天要去BJ參與漫畫大會，最近都沒在渝城，等腿老師時間空下來，我來安排聚餐嘛。”

鞠婧祎舉起手：“我是腿老師的秘書。”

“妹妹，你沒有騙我吧？”蔣燕不太相信。

“沒有沒有。”

鞠婧祎很有眼力勁，陳舟不想去，卻有礙于情面。

鞠婧祎眼睛瞥一眼謝婷婷手機，靈光一閃，道：“姐姐，腿老師就是《非人哉》作者呀，最近《非人哉》不是很火嘛，然后工作室就得獎了。”

消息太震撼，蔣燕、謝婷婷都懵了。

謝婷婷反應過來，興沖沖尖叫：“腿老師就是“狂踹瘸子那條好腿”？我的天，陳舟你干嘛不早說。”

陳舟摸摸鼻梁，要不是急于脫身，他才懶得說。

“是啊是啊。”

鞠婧祎附和道：“姐姐，等腿老師回來，我再來安排嘛。”

“陳舟，給我簽名！”謝婷婷沒想到幸福來的這么突然。

微博上的漫畫紅人。

突然。

閃亮出現在她面前，跟追星似的。

“婷婷！”

蔣燕腦袋有點亂，陳舟突然就和漫壇當紅作家聯系到一起，這也太不真實了。

他也沒說呀。

蔣燕眼神幽怨瞥著陳舟，良久，幽幽飄來：“陳舟，你可以呀~”

一番折騰。

蔣燕拽著瘋狂的閨蜜離去。

陳舟松了一口氣，后仰倒在椅背，身旁遞過來一瓶水。

“陳大哥，喝點水吧，蔣姐姐工作體面，氣質也很好，也很喜歡陳大哥。”

鞠婧祎聲音越說越小，最后低下腦袋，小聲說：“你……你喜不喜歡她呀？”

“你談戀愛談傻了吧~”陳舟抿口水。

“啊？”鞠婧祎眼底閃過迷茫，她沒有談戀愛啊。

陳舟瞥著鞠婧祎羞紅的臉蛋，心里“李成你特么真該死啊”。

嘴上：“工作室新創，事情繁多，千頭萬緒，哪有空談戀愛啊。”

“小鞠，你還年輕，談戀愛我能理解，但要以事業為重，嗯，陳大哥希望你不要因為感情耽擱工作。”

“哦。”鞠婧祎傻傻地應道：“陳大哥，我……我……”

“什么？”陳舟放下水瓶。

“我沒事。”

鞠婧祎旋轉著手中水瓶：“陳大哥放心，我會努力工作的！”

“嗯。”

陳舟滿意地點點頭：“李成明天就過來了，到時候你倆就能經常見面了。”

“啊？”

鞠婧祎猛地抬起頭，飛快瞥一眼陳舟，然后又低下腦袋：“陳大哥，你不住那邊嗎？”

呵呵。

我還沒住呢，就攆人了？

陳舟特無語，啟動車，幽幽道：“小鞠啊，要是嫌棄燈不太亮，換個燈泡就可以了。”

鞠婧祎感覺陳舟說話藏著掖著，討厭死了，嘴里卻乖巧道：“陳大哥，我知道了。”

次啦。

輪胎摩擦地面，冒出白煙，陳舟若無其事啟動車，吐槽：“最好是。”

欸。

得提醒下李成這孫子，談戀愛歸談戀愛，別鬧出人命，妹紙才18歲也。

這要是鞠爸鞠媽鬧上門，工作室砸鍋賣鐵也賠不起啊。

陳舟越想越心驚肉跳，于是乎，這逼貨咳嗽一聲，道：“小鞠，我還是住那邊吧，有啥事方便照料，沒問題吧？”

鞠婧祎猛地抬起頭，眼底閃過驚喜，然后又低下腦袋，小聲道：“陳大哥是老板，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沒問題的。”

陳舟想起來了：“小鞠，咱們工作室每個人都有外號，我的外號是大圣，還有個同事外號是八戒，你也想個外號吧。”

“九尾。”鞠婧祎沒有絲毫猶豫。

“啥？”陳舟沒聽清。

“陳大哥，我的外號是九尾。”

鞠婧祎小聲解釋道：“我喜歡九月，也喜歡九尾狐，所以取名九尾。”

“妲己呀。”陳舟望著青澀的臉蛋，嘖，想成為妲己，這得挨多少刀啊！

陳舟并不討厭整容臉，漂亮就完事了，管那么多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