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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張賀出任掖廷令 邴吉退隱山林間

  • 天棄天予
  • 福瑞綿延
  • 8431字
  • 2025-02-27 21:56:24

掖庭,位于皇宮內皇帝、皇后寢宮的兩側。皇宮修建是以一條南北中心線為主,在東西兩側建有不同的宮殿,皇帝議政的朝堂和皇后的寢宮就建在中央的子午線上,掖庭就如兩腋般護衛著帝、后寢宮。這掖庭在后宮區域內,婕妤以下的嬪妃通常居住于此,管理后宮貴人采女事的官署也設于此。既然在宮中,其官員就須由閹人擔任,為掖廷令。

張賀是張安世的胞兄,原為太子賓客,在巫蠱之禍后,家人為讓其活命,力勸其接受腐刑而活了下來。以霍光對張安世的了解,張安世在朝中從不忤逆霍光而成為霍光的親信,其胞兄自然也是自己人了。于是,霍光決定讓張賀為掖廷令。

張賀在受宮刑之初,心中也是萬念俱灰,時常恨不得隨衛太子而去,但又怕到了黃泉之下,自己的閹人之身,著實無顏去見衛太子和諸同僚、友人。后來在胞弟張安世的勸說下,加上妻兒的勸慰,心情也就漸漸平復下來。在出任掖廷令后,本就精明能干的張賀,很快將掖庭管理得井井有條,得到了小皇帝劉弗陵的贊許,霍光也深為滿意。

這天,張賀在整理武帝的詔令時,看到了武帝的一份遺詔。

這個詔書是要將皇曾孫劉病已收歸掖庭養視,且賜一縣為皇曾孫的湯沐邑。

張賀看到這份詔書時,原本靜如止水的心,頓時泛起滔天巨浪,眼中流下激動的淚水,心中呢喃道:

啊!皇曾孫!這不是衛太子的后裔嗎?他還活著!太子爺啊,您在九泉之下,可一定要保佑我早早找到您的孫子,我會將您的孫子照顧好的。

這份詔書是在武帝駕崩前所立。詔書剛立,武帝就已駕崩,宮中眾人忙于武帝的后事,加上以前的掖廷令疏于政事,這份遺詔也就束之高閣,無人知曉、無人理會了。好在業精于勤的張賀在整理武帝的詔令時,將這份詔書找了出來,得以重見天日。

張賀找到詔書后,忙向昭帝和大將軍稟報。昭帝和霍光都很吃驚,仔細看了看詔書,確是先帝親手所書,璽印也是先帝親自所蓋,詔書真實無疑!

昭帝和霍光都曾風聞劉病已之事,只是在武帝崩后就無人提及,也就不了了之。現在見了這份詔書,再看到張賀滿懷激動與期望的神色,霍光對昭帝說:

“陛下,這份詔書既是先帝所立,依臣之見,就交由掖廷令張賀依旨辦事吧。”

昭帝原本不大愿意。在昭帝出生后,鉤弋宮與未央宮就開始明爭暗斗,直到征和二年巫蠱事變,皇后謝世、衛太子滿門被滅,鉤弋宮為斬草除根還追殺過衛太子后人劉病已,鉤弋夫人當時還因這事成了武帝賜死的緣由。當時昭帝年幼,不知道這些事。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昭帝還是知道了些許真像,雖覺得母妃派人追殺衛太子后人有點太過,但也理解母妃為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自然對素未謀面的衛太子后人生不出半點親情,更別說要照顧了。只是礙于先帝遺詔,看見首輔大將軍都同意了,也只得點頭同意說:

“大將軍所言極是!這劉病已也是朕的皇侄孫,如今既然有了先帝的遺詔,那就著掖廷令張賀將皇侄孫尋回,一切謹遵先帝遺詔辦理即可。”

張賀見昭帝和大將軍都同意了,急忙叩頭謝恩,又向大將軍謝過后,退出殿來。回到掖庭后,即著手派人尋找劉病已。

此時,遠在魯地的劉病已,在舅公家生活得不甚得意。

當武帝駕崩的消息傳來時,劉病已與邴吉一行正好行至洛陽。邴吉得知武帝駕崩、新皇繼位的消息后,知道劉病已自此就要流落民間為一平民了,心中不免惋惜,覺得上蒼對劉病已太過不公了。自己既受史良娣托孤,對仕途也有點心灰意冷,決定將劉病已送至魯地后,就不再出仕。邴吉要守在劉病已的旁邊,親眼看著他長大。

眾人見邴吉神色肅然,以為是武帝駕崩的原因,也就都默然不語了。

劉病已本來玩興正高,還想進洛陽后好好的再玩一下,見邴吉和眾人都興致怏怏,進入洛陽后也就提不起興致了。當然,因為武帝駕崩,洛陽城中的所有娛樂都已停止,街上也就冷冷清清的,游人很少。

眾人在街道上默默地走著,無心觀賞街景。但一家糕點鋪還是很快就吸引了劉病已。劉病已一聽到糕點鋪的吆喝聲,就跳下馬車向糕點鋪跑去,嘗過店中的糕點后,覺得味道很好,就買了一些自己喜歡的酥餅、花生糕、鮮花餅等小吃。

邴吉等人陪著劉病已買過糕點小吃后,才一同在街上尋了一家客棧入住。

當天晚上,眾人早早地吃完晚飯,便匆匆洗漱一番后就上床睡覺了。這一則是大家趕了一天的路,確實很累;還有就是心情都不大好,主要是武帝駕崩的消息,讓大家都很沉重。當然,最主要的是邴吉因為想到武帝薨后,劉病已就再也沒有了一個親人,成了真正的孤兒,今后的生活會很艱難,因此心情很壓抑,也就影響了大家的情緒。

一夜無話。第二天,眾人起床后,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吃過早飯后就出城而去。

一路上,劉病已只是安安靜靜坐在馬車中,既不吵也不鬧,眾人以為劉病已是玩累了,也就不以為意。

既然不再游山玩水而是一心趕路,速度就提高了數倍之多,不到十日,就已進入魯地,找到史良娣娘家所在的史家村時,已是姹紫嫣紅的五月,正是初夏時節。

史良娣的父親曾是當地的一個小官吏,在史家村曾是名門望族。但自史良娣隨衛太子去京城長安后,念女心切的父親不久就因病去逝。史父去逝不久,魯國數年間連遭大旱,加上旱后蝗蟲肆虐,田里顆粒無收,百姓四處逃荒。史家在大災荒中也未能幸免,家道隨之中落,在老母貞君的帶領下,和兒子史恭一家人靠著十余頃祖田耕作為生。以前,武帝時因朝廷時常對外用兵,東征西討、開疆拓土,以致民間賦稅很高,百姓生活十分困苦。史恭一家也一樣,靠辛勤勞作再典當些祖產才得以勉強維持下來,好在后來武帝斂兵息爭,休養生息,史家也和眾百姓一樣,得以喘下一口氣來。

當劉病已上門時,貞君得知是愛女的孫子時,看著外曾孫劉病已還留有些許史良娣的影子,不禁抱著劉病已就是一場大哭。史恭在旁看著也默默流淚,畢竟兄妹情深。

貞君一家早已得知史良娣隨夫家在巫蠱之禍中不幸遇難!

得知劉病已是邴吉專程送來的,貞君哭過后,就帶著兒子史恭一家人向邴吉躬身致謝。

邴吉看到貞君一家對劉病已情真意切,也就放心地將劉病已交給貞君,見貞君一家生活得不甚如意,便謝絕了貞君的午飯邀請,在和劉病已交待說會時常來看他的話語后,便留下老媽子和兩個仆人,辭別貞君一家,和劉病已依依惜別,邴吉才帶著眾人離開了史家村。

邴吉離去后,貞君再度拉著劉病已的雙手,左看看,再右看看,越看越像自己的愛女,又抱著劉病已大哭道:

“我的苦命的孩子啊!”

史恭見母親痛苦,知道母親既是悲傷愛女的不幸,又憐憫外曾孫的身世可憐。便與子史高、史曾、史玄上前勸慰說:

“母親切莫過度悲傷,妹妹一家雖遭不幸,好在天不絕人,給妹妹留下一孫為后。現在您的外曾孫回到了您的身邊,就像妹妹回到您的身邊一樣。”

史高、史曾、史玄也說:

“是啊奶奶,父親說得對,侄兒回來就像姑姑回來一樣,您老應該高興高興才是。”

貞君見說,也就收了淚,拉著劉病已的手說:

“真是年老不中用了,還沒給你介紹你的舅公。”

將劉病已拉到史恭面前說:“這是你的舅公,你給舅公磕個頭。”

劉病已乖巧地對著史花?磕了個頭,說:“侄孫見過舅公。”

介紹到史恭的老婆茍氏時,主動磕頭說:“侄孫給舅婆磕頭了。”

當介紹到史恭的長子史高時,劉病已還要磕頭見禮,史高攔阻道:

“表侄不用行此大禮,打個躬就行了。”

貞君也說:“是啊孩子,你還太小,不要磕頭了,躬身作個揖就行了。”

劉病已才沒磕頭,而是按貞君的引導,對史高深深的鞠了個躬,雙手作揖說:“表侄兒見過大表叔、大表嬸。”

又分別見過二表叔史曾、三表叔史玄。

劉病已的外曾祖母貞君家有八口人:子史恭、兒媳茍氏,三個孫子是史高、史曾、史玄;史高已成家,娶妻徐氏,生子史丹,還不滿三歲。二表叔史曾剛成年,還未娶親,而小表叔史玄則比劉病已年長三歲,兩人算是年齡相仿,自然格外親熱。史玄拉著劉病已的手說:

“小表侄,以后你就跟著我,表叔帶著你玩,保證不會讓你吃虧。”

茍氏聽了,狠狠地瞪著史玄說:

“你皮癢癢了,帶著他玩,你不用干活了?”

聽到這話,嚇得史玄趕忙躲到父親身后,還悄悄扮了個鬼臉。史恭說:

“孩子還小,有時間玩玩也沒啥不好。”

中午,貞君讓徐氏去割了斤肉來招待劉病已。午飯時,史玄和史丹緊挨在劉病已的身邊。史丹高興地說:

“哥哥來了,就有肉吃了!要是天天都有肉吃就好了。”

史玄也悄悄對劉病已說:“表侄你不知道,我們家平時是吃不到肉的!只有逢年過節或大人生日才有肉吃。”

劉病已悄悄問:“那你們生日吃什么?”

史玄回答道:“我們小孩過生,家里就煮幾個雞蛋,小孩都吃。”

“哦,原來這樣。”劉病已也悄悄說:“等吃過飯,我有好東西給你們。”

飯后,劉病已就和史玄、史丹來到他的房間,將酥餅、桂花糕、花生餅等小吃拿出來分享,兩個小伙伴高興不已,與劉病已的關系一下就親熱無比了。

貞君從廚房走過,就聽兒媳茍氏和孫媳徐氏邊洗碗邊嘆氣道:

“唉!本來今年口糧就不夠,靠一些雜糧幫襯,還勉強過得去。現在又平添了三四個嘴巴,口糧就更缺了。你說他一個落魄子,有個老媽子就行了,還要兩個仆人干嗎?這可怎么辦啊?”

徐氏低聲道:“娘,你別擔心,這個小表侄還小,吃不了多少。再說,那個送他過來的邴大人在離開時說了,老媽子和仆人的月俸開支由他來付,不用我們操心。我們還白得了幾個勞力。至于口糧嘛,回頭讓我家史高多去山上挖點山藥等野菜,不就行了。”

但茍氏還是搖頭,說:“他是還小,不過你沒看他正在吃長飯嗎?食量都快趕上一個大人了。”

貞君聽不下去了,邁步進入廚房,對茍氏婆媳說:

“你倆不用擔心,我的外曾孫我來養,我把我的口糧省下來給他吃,行了吧!”

茍氏婆媳正說得起勁,忽然看到貞君走了進來這么說,急忙起身,一個叫娘、一個喊奶奶,笑道:

“瞧您說的,怎么能讓您省下口糧呢?這不成我倆的罪過了嗎?再說今年的夏糧還沒收,要是收成好,口糧不就沒問題了嗎!”

這時,鄰居過來串門,知道貞君家來了客人,進門后才知是貞君的外曾孫時,摸了摸劉病已的頭,都不由得交口稱贊道:

“嗻!嗻!嗻!長得可真俊啊,要是個女兒家,還真不比當年你家的史丫頭差。”

貞君聽眾鄰居提到女兒,不由得眼角一紅,險些落下淚來,只得強行忍著,唯唯稱是。

一些鄰居帶著小孩過來串門,大人們在一起拉家常,小孩自然找小孩玩。他們原來就是史玄的好伙伴,史玄嘗到劉病已給的美味糕點,自然也炫耀般的拿了些出來與好伙伴分享。這些山村中的小孩,平時吃糠咽菜,零食也就是些炒的花生、豆子,何曾吃過、就是見也沒見過酥餅、花生糕,在嘗食過后,眾人簡直驚為仙品,是真正的人間美味!很快,全村數十個小孩都知道了,知道貞君奶奶家來了個小客人,帶有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糕點。于是,眾小孩紛紛來到貞君家,找史玄和劉病已玩,哪怕分到豆子大的糕餅嘗嘗也好,眾人稱贊說:

“能嘗到這么美味的糕點,總算體驗了一回神仙過的日子了!”

劉病已就憑幾塊小小的糕餅,很快就征服了這些小伙伴。此后,劉病已在史家村中成了眾人爭相交好的小朋友,每當有什么游戲活動,他們都會將劉病已和史玄一同邀上一起玩。

邴吉將劉病已送到史家后,回家心切,快馬加鞭,率眾人經兩個時辰的馳騁,總算回到了自己的家。

邴吉自魯國的州從事征調到京城長安為廷尉監,原本以為只需數月,長也不過一年半載就可結案回家。誰成想為了保護皇曾孫劉病已和眾多無辜受冤的人,在郡邸獄一呆就是四年,直到今日為護送劉病已到他舅公家,邴吉才得以歸家團聚。

得知邴吉回家,夫人率子邴顯、邴禹、邴高早早地在村口迎候,直到晌午時才見到邴吉。四年多的分離,如今終得重聚,眾人不禁相擁而泣。邴吉感嘆道:

“唉!離家四年,真是辛苦夫人了,既要侍奉老人,又要撫養孩子。為夫給夫人施禮了!”

夫人見狀,忙襝衽回答道:

“妾身不敢當。孝老撫幼是妾身本份。夫君為天下蒼生而遠涉他鄉,夫君辛苦。”

長子邴顯語帶怨忿,說:“父親大人一走數年,拋下祖父祖母、母親和兒子們不管,讓兒子們和母親在家備嘗艱辛。父親這次回來可得好好地補償補償我們。”

邴吉聽了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還挺委屈的。你說說,在家聽沒聽爺爺奶奶和你娘親的話?要是還調皮搗蛋,看為父不揍你屁股。”

邴顯聽了,見父親作勢欲打的樣子,趕緊求饒:“父親饒了我吧,我在家可聽話了。母親救救我,父親剛回來就要打我了!”

看著邴顯狼狽的樣子,眾人不禁大笑起來,將曾經離別的愁緒一掃而光,全是團聚的美好時光。夫人嗔道:

“看你,剛回來就嚇唬孩子。”

邴吉哈哈笑道:“我還真不是嚇唬他們。回頭我要檢查他們的學業,要是沒有長進,我還真的會教訓教訓他們的。”

隨后,邴吉招呼王成、張猛、李果、任良等人與家人相見。

王成等人上前拱手施禮道:

“我等見過夫人、少爺!”

夫人率子答禮后,便引領眾人回家。

家中早已備好接風的酒宴,還有數名親友聞訊前來,迎接邴吉回家。

邴吉到家后,見過父母后,又與眾親友一一打過招呼,才與眾人一同入席。

席間,談起京城的往事,得知一場巫蠱之禍竟然將一國的皇后和儲君害死,聽得眾人不禁唏噓不已,直說巫蠱之事沾不得、不能信。一親友以為邴吉已入京為官,便笑問:

“不知尊親此次回家居留幾日,到返程時我們大家再來為你送行如何?”

邴吉見問,沉吟了一會才緩緩答道:

“此次回家恐怕就不再出去了。大家知道先帝殯天、新皇繼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本是魯國一小吏,機緣巧合才得以入京為一小小的廷尉監。如今案子已了,獄已不在。在我歸家時又碰上天子更替,就是去了京城也是一個白身了,要想為官還得四處托人求情,為一官職而卑躬屈膝,這可不是我之所愿!”

親友見說,撫掌叫好,說:

“好啊,以后我們就可以經學在一起喝酒聊天了。”

旁邊的邴顯等人聽了也大聲叫好,道:

“好啊!好啊!父親不出去了,以后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吃過飯后,邴吉將王成、張猛、李果、任良招集到一起,邴吉說:

“諸位兄弟,你們知道我剛才在酒席之上的一番話,這話絕非虛言!我已打算歸隱山林,自然就不需要諸位兄弟護衛在我的身旁了。我很感激大家在這幾年里冒著生死,護衛著我的安全。我等相識一場,我不能誤了大家的前程。王成、張猛、李果三人身為侍衛,也算是官身了,你等三人若入京,找廷尉告稟一下即可;若不愿入京,在當地入職,我與魯國廷尉相熟,我與他寫書一封,引薦一下就可以了。至于任良與眾兄弟,你們既已下山從良,自然不能再去干那非法勾當,我建議你們去邊關從軍,或可搏得一場潑天富貴也未可知!”

任良聽當即嚷道:

“不!邴大人,我等哪也不去,就跟在你的身邊。我們跟著你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傾慕于你的大義!我們哪也不去,就跟在你的身邊,做長隨就行了。”

邴吉想了想,說:

“好吧,你們幾個山寨的弟兄就跟著我吧,皇曾孫那邊有些事情還需你們幫著我去做。不過我可申明,你們切不可去做一丁點有犯律法的事,否則我可絕不容情!”

任良等人忙滿口答應。

邴吉又對王成等人說:

“你們想好去處了嗎?我這里有了任良兄弟幾人就已經足夠了,實在用不了你們這么多人了。我這可是隱居。”

王成等人想了想,只好說:

“本來我等也要如同任良一道,追隨在大人身邊的。既然大人執意隱居用不了我等,我等就在本地魯國就職吧,以便隨時聽從大人的召喚。”

邴吉說:

“好,我這就給魯國的廷尉修書一封,將你們引薦給他。你們今晚就在這里住一宿,明日出發可好?還有,我已決定退隱,你等不可再稱呼為大人了,叫我先生好了。”

眾人齊聲道:

“大人不為官,在我等心中也是大人,不敢犯大人諱,還是叫大人好。”

邴吉聽了,無奈的搖頭:

“唉!真拿你們沒法。”

任良說:

“既然王兄等要離去,我們兄弟一場,再聚一日再走吧,以后相聚可就沒那么容易了。明日為你們餞行。”

王成說:

“其實魯國距此不過大半日的腳程,只要大人召喚,很快就能趕來,我們不是就能相聚了嗎?我們雖然離開了,但我們是一起過過命的兄弟,是永遠的兄弟。既然史兄弟如此說,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留一天,也好多聽聽大人的教誨發。”

眾人齊聲叫好。

邴夫人安排眾人住下。

晚上,待眾人睡去后,夫人問邴吉:

“夫君,你以前常說,要以一己之力,讓獄中少一受屈之人、天上少一受冤之魂!如今你為何又要早早的退隱山林了呢?”

邴吉答道:

“是的,夫人,如你所說,這是我一生的志愿,我這次隱居,與這個志愿并不相悖!我前番入京,曾受人之托,要將一個苦難的幼子撫養長大。我這次隱居,就是為了就近看顧此幼子,直到他長大,完成所托之事才罷。”

隨即,邴吉將劉病已的事詳細告訴了夫人。夫人聽了劉病已悲慘的往事,抑制不住自己,也流下了傷心的眼淚。聽到劉病已經歷過的重重生死劫難,緊張得抓著邴吉的手久久不放。后來,聽到皇曾孫剛與身為皇帝的曾祖父相認,又不得不離開危機四伏的京城長安,離開親人曾祖父,遠赴魯地投奔舅公,在途中卻意外得到曾祖父去世的消息,皇曾孫也徹底成了孤苦無依的平民時,夫人連連悲呼:

“太可憐了,真是太可憐了。本來以為皇曾孫與曾祖父相認后,就可脫去災厄、苦盡甘來,未曾想,還得遠赴他鄉,最終成了一個孤苦無依的平民,他以前所受的苦不就白受了嗎?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夫君,你下次去看皇曾孫一定要帶上我,我要給這個可憐的孩子帶去一絲暖意。”

邴吉自然滿口應允,并告訴夫人說:

“皇曾孫既已為平民,我們就不能再叫他皇曾孫了,就叫他的名字劉病已就行了,以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夫人點頭稱是。

第二天,王成等人與任良起床后,與邴吉家人見禮后,任良出資到村中購來數壇美酒,再置辦些佐酒之菜,眾人即在邴吉家中把酒言歡。飲到高興處,王成不解地問邴吉:

“大人,屬下有一事不明:大人正值壯年,且在京城長安中之所為,已為長安士子所感佩,又深得朝廷歡心,正是前途通達之時,卻突然決定急流勇退、退隱山林!大人能為我們解惑嗎?”

邴吉喝了幾鐏酒,心中正興奮,聽得此問,臉色頓時肅然作答道:

“諸位兄弟,你們既然尊我為兄,我也將你們視為生死兄弟。對于我的歸隱之事,我也不瞞著大家了。大家知道,我等此次來魯,是護送皇曾孫投親。當看了病已外曾祖母家的情況時,我覺得他們并非大富之家,其家境并不大好:有老有小,勞力不足,負擔挺重。如今突然增加了一個孩子,生活必大受影響。我受病已祖母所托,立誓要把病已撫養長大。但就如今這個情形來看,病已在外曾祖母家的生活肯定難以如意。加上病已的曾祖父、也就是先帝剛又駕鶴西去,而繼位的新帝出于鉤弋宮。曾經的鉤弋宮為向先帝爭寵,與后宮及東宮一向不和,以致現在的皇曾孫已為上天所棄,成了一個普通的平民,其生計堪憂啊!”

眾人聽了邴吉的這番話,才知道邴吉歸隱是為了能將劉病已撫養長大。且皇曾孫已成真正的平民,與新帝間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亦親亦仇的關系。要是新帝記仇,劉病已就很危險了。因此,劉病已要想安全,只能是隱瞞皇室宗親的身份,流落民間成為一介庶民,直到新帝百年之后。但新帝年幼,等新帝百年之后,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要知道,剛駕崩的先皇武帝,其壽誕就達七十,且在位也有五十五年之多。

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帝,與一個長年為一日三餐而奔波的平民,兩者比誰的壽命長,還真難說呢!

邴吉這次歸隱,是為撫養平民劉病已的行為,也與他冒著身死族滅的風險救皇曾孫一樣,只有付出,而無回報,也是一次大義之舉!

眾人心中對邴吉再次升起濃濃的敬意。

邴吉見眾人沉默無語,接著又說:

“我已過不惑之年,對世事已看得多了,歸隱撫孤一事心中了然。眾兄弟年輕,正是戮力奮發之時,再說對于撫孤一事有一人就已足矣,人多無益。王成、張猛、李果正好去闖蕩一番,以前跟著我卻未能為大家謀得一個錦繡前程,是我耽誤大家了。想起這些,我覺得愧對大家”

王成等人見邴吉語氣過重,急忙起身拱手道:“大人言重了。能跟著大人,是我等的福分。”

邴吉又對任良說:

“至于史兄弟。我是看到邊關目前尚寧,這一則是先帝數年征討匈奴,將匈奴給打服了,匈奴已不大敢挑事了;還有一個就是先帝改弦易轍。先帝自下詔罪己后,就罷兵息爭,休養生息,致力農桑。因此,我將史兄弟暫留身邊,若是邊關告急,我還是會將史兄弟等人送去邊關,以搏一個大好前程的。”

任良忙站起來也拱手說:

“大人,兄弟們在你身邊就很心安了。你不是說過‘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國無信則衰’嗎?你為了信義,甘心歸隱撫養幼孤,我們也當為此大義盡力。”

王成等人也站起來說:“好,我們兄弟一同助大人完成撫養幼孤這大信大義之事!”

邴吉聽了眾人的話,激動地握著眾人的手,說:“諸位兄弟,與你們相遇,是少卿今生最大的榮幸。少卿今晚就與諸位兄弟一醉方休!”

當天,邴吉與眾人喝得大醉才罷。

交次日晨,直到日上三竿,王成等人才從宿醉中醒來,稍加梳洗,喝過邴夫人為大家準備的清粥,眾人在邴吉家人和任良的送別下,拿上書信,前往魯國而去。

到了魯國,廷尉賈布識見是邴吉之書,知道邴吉上調長安,前途未可限量,如今回鄉省親,當然愿意賣邴吉一個面子,便將三人留在廷尉府當差。

王成等人離去后,邴吉算算日子,劉病已在外曾祖母家生活也有三日了,擔心他生活不習慣,便準備兩天后就到史家村去看看。想到貞君家不寬裕,邴吉就帶夫人到縣城去采購了些米、面、肉、油和幾匹布。夫人從邴吉口中得知劉病已喜歡吃糕點,但縣城小,沒有做糕點的,只得命人騎快馬到郡城去找王成等人幫忙,買了幾盒糕點,又置了幾件居家應用之物,裝了滿滿一車,這才帶著任良等人趕往史家村,前去看望劉病已。

正是:寶劍鋒從磨礪起,梅花香自苦寒來。

欲知劉病已在外曾祖母家生活得怎樣,請看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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