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淵繼續道:
“第二,楊奉就算投誠朝廷,助朝廷平定白波之亂。因其本就是賊寇出身,便是立下功勛,難免也要招人疑慮。還需要你寫封信件,與他述說清楚。”
“待事成之后,楊奉最好能親入洛陽,拜見天子,消去疑慮。到時是生是死,皆懸于天子一念。若是推諉不來,其人必死無疑。”
“這等話不可說于事后,需提前告知與你。”
“徐晃明白。待面見天子之后,定會手書一封,告知軍帥。”
戰,必死。投誠,可能死。深陷死局之時,求生之意愿最為強烈。就像溺水之人,對于水面漂浮的一根稻草,都有千百分的期待。
徐晃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高淵點點頭,果斷開出了條件:
“第三,天子答應投誠之后,你需要轉投玄德公麾下效力。”
“這...”
徐晃細細凝神,看了關羽一眼,表情有些掙扎。
“公明以前亦是大漢之臣,委身于賊不過是權宜之計。”
高淵勸慰道:
“玄德公不日便會接到天子召見,領揚州州牧一職。楊奉便是投效朝廷,終究也是叛賊出身,孰優孰劣,公明怎能看不明白?”
這些話一說出來,別說徐晃,就連三個一直宅家,被蒙在鼓里的劉備、關羽和張飛,就有些愣神。
只是眼下還有“外人”在場,有些事情不好在此刻提起。
“我知道,楊奉應允于你,保全你的親族家小以及一城百姓,等若對你有恩。”
“如今你擔著天大干系,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只身入洛陽,甚至還親見天子,與他說情,再大的恩情都已報了。”
“況且天子應允楊奉投誠之后,你我俱為一體,皆是為天子效力。天子命你隨玄德公,莫非你還能拒絕?”
這話說的的確沒任何毛病。若是天子能夠赦免楊奉,此行不辱使命,自己也算是報過楊奉的恩情了。
大爭之世,哪個男兒不想建功立業?跟著劉備這位未來州牧,顯然要比跟著楊奉更有前途。
徐晃斟酌一會,果斷做出了決定:
“若是能面見天子,報答軍帥恩情。天子但凡有命,徐晃自然不敢有違。”
“這就對了,公明勿負今日之言。”
高淵朗聲一笑,只要洛陽事成,劉備身為皇叔,向天子討要徐晃,天子還能不答應?
關羽、張飛等一眾人也是面露笑意,他們倒是沒有多想,只是一個為老鄉以及兄長高興,其余人等自是為了主公麾下再添一位人才而由衷開心。
既然打定了主意,徐晃也就不必再感到束手束腳,當即抱拳請示:
“徐晃斗膽,請教先生,如何能面見天子?”
高淵露齒而笑:
“徐公明且放寬心,以我所料,你親見天子之時,便只在這一兩日間了。”
“果真如此?”
徐晃聞言,神情一震,有些難以置信。
自己受盡了冷嘲熱諷,白眼謾罵。忍氣吞聲將近一月,都不曾敲開半條門路。怎得面見天子這等大事,放到這高先生嘴里,倒像是家常便飯一般容易?
“公明只管安心靜待便是,屆時自有結果。”
......
大事商議完畢,關羽難得極為熱情,拉著自己的老鄉就去搬運行李,今日就要徐晃搬過來同宿。
許褚恪盡職守,本本分分的立于堂室門前,保證沒有外人窺探。
大廳中,只有劉備與張飛這兩位,屬于完全不知內情。
“先生,天子果真要召見于我?”
劉備精神還有些恍惚,畢竟他一個白身的身份,想要獲得天子的召見,若是只用尋常手段,的確難如登天。
“這整個雒陽城中,備也只認得盧公與左將軍二人,只是...”
說到這里,劉備老臉一紅,“備早年雖投學于盧公門下,奈何終日只是走犬遛馬,也不知耽誤了多少課業,只恐盧公也記不得我...不知先生是如何將劉備之名上達天聽,是以能夠獲得天子親自召見?”
還沒等到高淵說話,張飛倒是興高采烈,早搶過話來,哈哈一笑:
“兄長莫不是忘記了?先生的恩師乃是得道仙人,想必往些年間,便與先帝有些交情。如今先帝雖然大行,若只是給小皇帝傳個信,想來也是不難的。”
“三弟莫要胡言亂語,你又未曾見得,如何能夠知曉?”
劉備笑罵一句。
高淵原本就打算等到此行事畢之后,才會盡數坦白,這會肯定不能告訴他們實情,只得含糊其辭的解釋了一句:
“確如翼德猜測那般,家師在這雒陽城內,也是有幾位故交的。”
“先生恩師,果然神仙中人也。”
劉備倒是沒有懷疑,畢竟從涿郡到洛陽,一路走了大半年,對于高淵的神奇之處,他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只不過相較于劉備的不知情,張飛的不在意,趙云的“理解”,簡雍的“同流合污”。孫乾這位場中唯一的士家子弟,心情就有些糾結了。
待眾人各自散去,只剩下三名文士,孫乾才眼瞼低垂,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公祐有話不如直言,此時只有你我三人,何須如此作態?”
誠然,孫乾這種士人出身,授業恩師鄭玄又親身經歷過黨錮之禍的迫害,仇視痛恨閹黨已經成了融進了他的認知之中。
此次自己跟張讓達成合作,哪怕是形勢所迫,無奈之舉,也會令孫乾心有芥蒂。
就如同趙云與關羽,同樣秉持著“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這樣的觀念,有一部分的性格重合。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好惡舍求,哪怕是想要做出一些改變,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先生,屆時倘若閹黨真的逃離洛陽,莫非我等果真要派遣兵馬,庇護這等奸佞?”
孫乾顯然是早已從簡雍那里聽來了高淵與張讓的談話內容。
高淵挑了挑眉,一臉理所應當道:
“公佑莫非沒有聽聞?青、徐黃巾已然復起,便是汝南、南陽這等中原腹心,也已是盜賊遍地。”
反正張讓這群人也跑不了多遠,歷史記載他帶著劉辯一路跑到雒陽東北的北邙山,最后投水而死,算下來也不過才跑出去了二三十里路。
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高淵收斂了笑容,只是在孫乾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留下一句:
“公祐乃至誠君子,可欺之以方。”
孫乾明白了第一句話的意思:朝廷哪怕一日連派出二三十名使者,恐怕也不會有一個能活著抵達揚州。
待高淵離了堂室,僅剩下簡雍與孫乾二人,前者走到后者身旁,與之并肩而立,望向門口,直到不見了高淵和許褚的蹤影,才長嘆口氣。語氣頗有些感慨:
“老子曾言;‘曲則全,枉則直’,天下大亂在即,也只有先生這等人,才能襄助主公,成就一番大事。”
“公祐,主公與云長、翼德等人,皆為世之英雄。”
“可那西楚霸王項籍,也曾是世間無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