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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痛點(二合一)

  • 梟漢
  • 枕金刀
  • 4204字
  • 2025-03-15 20:00:00

“公陷死局,請與一會?”

丑時一刻,原本屬于何苗手下部曲用來傳遞密信的小院,此刻卻被兩個不應該出現在此地的人鳩占鵲巢。

小屋內只有一點油燈閃爍,將案幾兩側的人影,都映的極為模糊。

張讓居坐一側,臉色陰沉,眉宇間同樣難掩疲憊之色,只是一雙眼睛極為明亮,且出人意料的,眼中不含半點陰鷙。若不是頜下無須,令他少了幾分出塵氣質,倒也有一番得道高人的風范。

這年代容貌歧視果然嚴重,哪怕凈身入宮,想要活的比別人稍好一些,也得靠爹娘爭氣,給自己生出來一副好看的皮囊才行。

“閣下乃是何人,如何傳此書信與我?”

張讓將那張薄薄的帛書單指按在案幾上,他長居深宮三十余年,侍奉過桓靈二帝,不知道見過了多少驚才絕艷的天才人物。并沒有因為對方看起來年紀極小,就有所輕視。即便心中有無數疑問,也得耐著性子,一個一個問才行。

別的不說,陪王伴駕三十載,單是身為上位者的從容,張讓早已是有樣學樣,駕輕就熟。

“回張侯?!?

高淵今日并沒有稱呼他為張常侍,而是選擇了以爵位相稱,來展現自己的尊重。

“在下姓高,名淵,字子玄。此番乃是作為劉玄德之使者,特來拜會張侯。”

“劉玄德?”

張讓眉毛微微一蹙,總感覺這個人名有些耳熟,但是自先帝大行之后,宮城內發生了諸多事情,都得由他一手操持。連日以來的疲憊,使得精神有些困頓,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

“便是為國進獻金礦之人?!?

高淵適時提點一句。這種大事,就算何進想要瞞過張讓,何太后也不會隱瞞自己這位心腹親家。

“原來如此,便是向何大將軍進獻金礦的劉玄德啊。”

張讓總算想起了這號人物,只是之后的第一句話,就很是耐人尋味。

高淵置若罔聞,笑容不減,按照自己既定的思路繼續補充道:

“不瞞張侯,發現東萊那座金礦的第一人,便是在下?!?

這里便是故意和當初孫乾對何進所說的不相同了。

“哦?”

張讓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絲全無笑意的笑容,“高使者這番說法,怎得與我之前聽到的傳聞,有所不同呢?”

“是嗎?”

高淵微微一愣,“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這倒是奇怪了,不知張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張讓眼神稍稍一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還能是哪里,自然是你家主人,劉玄德的恩主那里聽來的。”

嘖,果然奴才看誰都是奴才。

“恩主?”

高淵心下冷笑,臉上卻裝出一副極其困惑的樣子,略微思考了幾息,才“有所察覺”,搖頭失笑道:

“張侯莫非說的是何大將軍?”

“爾等將那東萊的金礦獻于大將軍,大將軍提攜你主劉玄德領了一州牧守,不是恩主又是什么?”

張讓倒是臉色淡然,語氣也是不溫不火。

只不過從此刻開始,他便已經陷入了被動。若是換做他時,張讓沒有諸多事務纏身,頭腦清醒,自然不會如此。只是眼下時間趕得正好,而且以張讓的能耐,不可能不清楚袁紹這等士族子弟對自己抱有多大的敵意。

因為袁紹在何進手下任職,張讓自然對何進大有提防。事關自己這位“潛在的生死之敵”,他自然要多加上心。

尤其還涉及了金礦!

以當前的朝堂局勢,劉辯雖然順利繼皇帝位,但是皇宮內的另一股勢力,董太后,卻絲毫沒有偃旗息鼓的跡象。反而將渤海王劉協養在自己宮里,以此作為籌碼,仍然對皇位虎視眈眈。

一座全新的金礦,涉及的不光是利益糾紛,還牽扯到國本之爭。只要能夠順利開采,并且將黃金運抵雒陽,那劉辯座下的皇帝位,自然會更加穩固。

而何進、張讓這等參與其中的人,自然也就有了一份幾乎等同于“擁立之功”的偌大功勛。

如何能夠不極力爭???

“張侯說笑了?!?

正值深夜,高淵沒辦法學著那些豪放之人,用爽朗的大笑聲來表示強烈的否定。

只得掛起一副不失禮貌卻明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而后笑容一閃即逝,換做一臉嚴肅,身子倏然挺直,語氣沉穩卻略顯高昂:

“劉玄德乃是孝景皇帝玄孫,大漢帝室之胄,如何能夠認人為主?”

“東萊金礦,不過是劉玄德報國無門,進獻無路,不得不借大將軍之手,將其奉于天子?!?

“張侯貴為列侯,又為天子近臣,地位尊崇,如何未知全貌,即可輕下定論?”

略頓了頓,高淵身子微微前傾,臉上顯出一絲疑惑,“莫非,張侯只聽得劉玄德之名?未知其人?”

嚴格來講,這并非是關于“立場”的表態,而是凸顯劉備的為臣之道。這是要告訴張讓,因為劉備是大漢宗親,所以他效忠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大漢天子。

暗中的意思便是,我只圖一心報國,無意參與朝堂各種爭斗。

而最后一句話,既是給張讓留了顏面,又給他一個臺階。同樣,也是在給“劉備投拜何進門下”這種說法鋪了一個臺階。

再加上之前在二人一開始對話時,高淵就埋下了一個“坑”,在“金礦發現者”這個看起來好像不那么重要的關節上,給出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說法。

這個問題不好深究,若是深究,那就有的是令張讓犯頭疼的。

不過這會的張讓,顯然沒空在這種不太關鍵的地方費時思考,不過他也聽懂了對方的暗語。

而且在他的視角里,高淵的這番話語還帶著另一層意思:劉備是臣,何進也是臣,而自己與何進最大的區別,便是自己所有身份中,最重要的那一個——天子近臣。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何進一直充分信任自己的“家人”,只要何太后發問,必然會將他從孫乾口中得知,與劉備有關的各種事宜和盤托出。

有張讓在何太后身邊當參謀,就不可能不過問這些。

也正是因為他知道劉備并非出身士族,所以才會有之前的“恩主”一問。

“倒是忘了?!?

張讓果斷借坡下驢,裝模做樣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前日天子還曾召宗正入宮,查閱皇族名簿來著。”

而后身子前傾,貼上案幾,一臉泄露天機的模樣,“天子查閱之后,方知還與你主劉玄德,倒有著一層叔侄情分。”

“哦,竟有此事?”

高淵“驚喜連連”,顯然聽懂了這句話的暗示。

“誤會”解開,兩人相視一笑,既然已經表明了立場,那接下來就該談論正事了。

“所謂死局,何意也?”

張讓扯過那張帛書,表情依然不咸不淡,只在手指在那帛書上點了兩下,開始出言試探。

“張侯何故問我耶?”

高淵失笑,這種事你我心知肚明,但是絕對不能從我嘴里說出來,何必多此一問呢?

張讓在他臉上看了幾眼,決定換一種問法:

“如何破局?”

高淵故意晾了他一會,直盯得張讓面帶不愉,才站起身來,向外走了兩步,抬起頭來,看向門外。

小院距離北宮很近,趁著夜色,隱約能夠看到城墻的輪廓。高淵突然輕嘆一聲,語意頗有感嘆:

“古人云,一如宮門深似海,想這道這深宮高墻,也不知隔斷了多少骨肉親情?!?

“這...”

張讓眼神一凜,此話明顯話中有話。

宮墻隔斷了誰?骨肉親情又是誰?

跟這種老烏龜王八蛋,就不能把話說明,這叫互留退路。

主意給你出了,但是我沒給你出主意。我只是隨口發一句感慨,你到底從里邊琢磨出來點啥,跟我沒關系。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話不能說絕,話若說絕,日后高淵與張讓也不好相容。

就像是在車軸里涂滿了油,輪子轉的快慢,都不容易聽見刺耳的吱呀聲。

畢竟你他娘的第一次跟我見面就直接告訴我,何進跟何太后這份骨肉親情早斷了,趕緊下手宰了何進。

那日后我見了你,就算我是張讓,那也得害怕啊。

這便是分寸感。

張讓這種老狐貍自然聽出來話中暗意,但是立馬又有一個問題涌現心頭,臉色登時一黑,言語也有些冰冷:

“莫非高小郎,不知道‘鷸蚌相爭’的道理?”

高淵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呵呵一笑,雙手籠進袍袖,故作一臉驚訝:

“倒是怪了,這鷸鳥天生雙翅,莫非吃掉那蚌之后,便不會飛了?”

“飛?往哪飛?”

張讓神情一頓,眼神微瞇,似有所思。

“自是往東飛?鷸鳥居于水,直飛到這大河之上,漁翁還如何能追得上?”

“嘶~”

這里的暗示相當明顯了,雒陽往東,依次是平津渡、孟津渡、虎牢(汜水渡),再往東便是滎陽渡、卷縣渡、白馬渡、倉亭津。

到時候只要能夠到達其中一座渡口,便可以直接登船,順著大河直流而下。

而此時大河的出??冢删褪乔嘀?。

巧了,東萊就在青州。

張讓沉思一會,摸過那張帛書,沉聲發問道:

“依先生之見,這鷸鳥欲擺脫漁翁,當以何處渡水?”

雒陽城內的漁翁是誰,大家心知肚明。

高淵一臉理所應當,“關隘險阻,逡巡難進,需到滎陽之后,方可渡水也?!?

“不行,太遠了,太遠了!”

張讓臉色大變,倏然起身,來回踱步。

自先帝大行之后,沒了這顆參天大樹為他阻擋士族大夫的集體攻伐,他便身陷必死之局,如何能夠不得知?

連日來精神疲憊,腦力空乏,還不是因為尋求破局之法。

今日好不容易窺得一絲生機,但是又卡在這緊要之處,致使他數日以來壓抑的情緒都有些失控,面目開始變得猙獰。

以至于話語都有些歇斯底里:

“孟津,鷸鳥只能飛到孟津!”

高淵就等他著急呢,對他的急迫全然視若無見,反而施施然回到座位。雙手攏進懷里,連雙眼都閉上了,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欲渡無舟楫,那便無計可施了?!?

所謂權衡,無非就是得失而已。

張讓敗則失命,他敗不起。

所幸張讓久居深宮,見慣了權力傾軋,血雨腥風,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也不落座,直直走到高淵面前,身子前傾,低下頭來,雙眼死死盯著對方那稚嫩的臉龐:

“舟楫如何能到?”

“無他,師出有名爾?!?

什么師出有名,無非就是應詔勤王,才算師出有名。

張讓很清楚,就眼下這個時局來看,若是換做其他的宗室,諸如劉虞、劉焉、劉岱這些人,對于他們這些宦官的態度,與朝堂中的那些士大夫沒什么區別,都是欲除之而后快。

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些人從出身就是士家大族,自幼便與士林為伍,本來就不缺底蘊。之后又經各種升遷,累積名望,自詡高潔之士,決然不可能與他們這群竊幸乘寵的“閹毒”同流合污。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天子未及壯年,乃是太后臨朝稱制。即便是金鈚御詔,天使親至,這群先朝老臣也可以完全不當回事,甚至可以反過來給你扣個“矯詔”的帽子。

沒辦法,你身為閹宦、外戚,這就是原罪。

但是劉備不同,與其他宗室相比,他只有一個漢室宗親的名頭,上無累世之名,下不受士族認承。

所獲一切殊榮,皆來自天恩垂賜,屆時只要天子有詔書送至,劉備就得乖乖接著。

有名望和沒有名望,行為邏輯是完全不同的。

劉備沒有名望,這是劉備的痛點。

張讓沒辦法以天子的名義指揮那些先朝老臣,這就是張讓的痛點。

抓得住對方痛點,就能制造需求,為己所用。

這個道理,在座的二人都懂。

尤其是眼下的雒陽,對于閹黨、外戚來說都是一個近乎死局的態勢。

其核心重點,便是“主少國疑”。

想要改變這個局面,就只能耐心等待劉辯成長起來,真正親政的那一天。

若是沒有袁紹的拱火,或者何進與張讓再聰明一點,看清眼下的處境,明白“合則兩利,斗則俱殞”的道理,未必會落得個同歸于盡,政歸董卓的下場。

張讓長出一口氣,直起身來,情緒逐漸穩定,所性不再隱約其辭:

“先生但有需要,不妨直說,但凡讓能辦得到的,自然無有不應?!?

聰明人就是好,不需要多費口舌,一點就通。

高淵睜開雙眼,倏然而笑:

“此事易爾,覲見天子,確定名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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