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囫圇吃完晚食之后,三兄弟依然沒有緩過神來。
張飛是個性子急的,吃頓飯的功夫,三方兩次出言相問。
高淵只是搖頭輕笑,并無只言片語,給張飛急得夠嗆。
你個嗓門大的,性子又是憨直莽撞,但凡向你透露一點,必然留不到明天。
高淵如是想道。
不過張飛這個性格,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他也很清楚,自己雖然暫時融進(jìn)了劉備的小陣營,但是身份地位終歸較關(guān)、張二人相差甚遠(yuǎn),甚至連劉備的發(fā)小,簡雍簡憲和,都要有所不如。
簡雍倒還好,雖然不擅長計謀,但是性格豁達(dá),又是個劉備死忠,必然不會為難自己。
但是關(guān)羽、張飛這兩個“刺頭”就不好說了。
他可不想如同諸葛亮剛剛出山時那樣,被張飛來上一句:
“整天如魚得水,如魚得水,此番何不用水去迎敵?”
不過這倆人雖然各有性格缺陷,收服起來倒也簡單。
關(guān)羽,傲上而不欺下,最受不住的,就是欠人恩情。
張飛就更簡單了,只需要略施手段,不但不會讓張飛嫉恨,反而會令其傾心相交。
至于該用何種手段,也已經(jīng)有了計議。
“關(guān)君,張君!”
高淵起身施禮。
這年代最講究禮數(shù),他又是初來乍到,必須入鄉(xiāng)隨俗,禮數(shù)斷然缺不得。
“無需多禮!”
張飛大手一揮。
“俺雖然癡長高先生幾歲,先生既愿為我大哥出謀劃策,便算不得外人。”
“平日里不需要這多俗禮,不如平輩相稱,先生只管喚我翼德就是。”
“三弟所言極是。”
關(guān)羽也跟著點點頭。
“快人快語,果然真豪杰也!”
話雖如此,也只不過是出于一時客氣罷了。
出于對兩兄弟的了解,高淵完全不會因為這一句話就認(rèn)為自己獲得了二人的接納。
聞言只是微笑頷首,稱贊一番,便隨劉備、簡雍等人一起,圍坐在篝火旁邊。
此刻無事,閑來夜談,倒正好是一個機(jī)會。
高淵并未選擇與劉備相對而坐,而是故意坐在了張飛身邊。
“高淵早年尚在山門中時,便有所耳聞。”
趁著眼下四人有些沉默,適時開口,吸引注意。
見四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方才繼續(xù)道:
“涿郡有位豹頭環(huán)眼的英雄,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單人獨(dú)騎,于黃巾賊眾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哈!未曾想俺燕人張飛的名聲,竟然能傳到世外之人耳中!”
張飛大為欣喜,好感倍增,不由分說就將手中酒囊塞進(jìn)高淵懷里,要請他喝上幾口。
我可沒有喝醋的習(xí)慣...
高淵面露苦笑,并沒有嘗試的打算,而是繼續(xù)繼續(xù)放出餌線,要釣張飛這條大魚。
“淵久居深山,孤僻獨(dú)處。每每聽聞家?guī)熣務(wù)撘淼缕脐嚉常纳蛲!?
“不曾想往日只是念想,今日卻見到了真人!”
“翼德,可否容你細(xì)說當(dāng)時之勇,以慰我生平之快?”
一句話算是捅到了張飛心癢之處。
劉備等人相處日久,自然對彼此性情最為了解,聞言俱是莞爾一笑,默不作聲,只待張飛暢快發(fā)言。
“先生既然想聽,俺自然無話不說。話說當(dāng)時,我隨大哥出征黃巾......”
張飛開始大聲述說起自己當(dāng)年壯舉,時不時還會放肆大笑。
說道痛快處,扯過酒囊“噸噸噸”灌上幾口,伴隨著唾沫橫飛,一張黑臉愈發(fā)興奮,逐漸發(fā)紅。
高淵當(dāng)然沒興趣聽這種英雄故事。
只是微笑不語,裝出一副認(rèn)真聆聽的模樣,心里卻在一直盤算。
張飛天生一對豹眼,又是武將,眼力敏銳非常。沒過多久,便借著火光看清了高淵臉上神情。
雙目失神,一臉呆滯,哪里還是細(xì)心聆聽的模樣,分明早就已經(jīng)心思不在,神游外物了!
張飛當(dāng)即變了臉色,不滿喝道:
“先生讓俺述說往事,自己倒要昏昏欲睡。”
“哼!也不是個好聽客!”
高淵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不等劉備出言呵斥,早就抬起手來。
“翼德休怪!”
“淵并非有意戲弄,只是方才聽了翼德往日之勇,一時有些感慨,因此失神。”
“哦?先生有何感慨?”
聽他這么一說,張飛倒是生了些好奇。
見魚兒已經(jīng)咬鉤,高淵哪里能夠放過。立即接口道:
“翼德勇猛非常,天下難有敵手...倒是令我想起兩位故人來。”
“說是故人,其實不過是淵從家?guī)熖幝犅劇!?
“其中一人,遠(yuǎn)在千里之外,單憑一桿畫戟,令羌胡輕易不敢犯邊。論其勇武,恐怕猶勝翼德五分。”
“另一人,則近在百里。手中一桿長槍,輕易近不得身,當(dāng)與翼德平分秋色,一時伯仲。”
前者說的自然是九原呂布,后者自然是現(xiàn)居常山真定的趙云趙子龍。
高淵之所以故意說呂布在千里之外,自然是擔(dān)心激起了張飛的性子,非要跑到并州九原跟呂布打上一場。
輸贏就不用說了...眼下還有大事要辦,他可不愿意讓張飛帶傷趕路...
“哼!先生好小瞧于俺!怎得這遍天之下,人人都比張飛要強(qiáng)?”
“翼德,須知人外有人,莫要小覷天下英雄!”
高淵正要順勢接口,沒曾想劉備竟然突然發(fā)話,倒令他一時有些無語。
玄德,莫要壞我大事啊!
高淵腹誹一句,趕緊接過話茬,朝著西南方向一指:
“遠(yuǎn)的那個不必細(xì)說,只說距此不過百里,常山郡真定縣,便有一人喚作趙云、趙子龍。”
“不但武藝不下翼德,人品更是極好,乃是真定有名的少年英雄。”
“翼德若是不信,不妨我等歇息過后,明日一早便前往彼處,一觀其人?”
“哦?果真如此?”
聽此一言,不止張飛,連劉備、關(guān)羽也都產(chǎn)生了興趣,紛紛側(cè)目,想要一探虛實。
按照原本歷史,要到三年后,公孫瓚與袁紹爭奪河北之時,趙云才會受到郡中推舉,率領(lǐng)常山義勇投奔公孫瓚。
現(xiàn)在自然還在真定縣內(nèi),可能是還沒到加冠的年紀(jì),因此名聲不顯,連一郡相鄰的劉備等人,也不曾有所聽聞。
“不瞞諸君,淵也是只有耳聞,并未親眼見過那趙子龍一面。”
“眼下正好無事,不如明日一早,我等一齊前往真定。”
“若是有幸見上一面,說不得與諸君意氣相投。玄德公正好將那少年英雄,趁機(jī)收入麾下。”
高淵臉上滿是笑意,開始利用言語鼓動劉備。
“備何德何能,安能令那少年英雄舍命相投?”
劉備苦笑搖頭。
“大哥素有賢名,何必妄自菲薄!”
張飛大為不滿,“若是真如先生所說,明日我等便前往真定,尋到那趙子龍,小弟與他戰(zhàn)上一場。”
“若那人真是少年英雄,必定與我等一見如故。”
“若先生聽聞有誤...”
關(guān)羽接過話頭,一對丹鳳眼緩緩睜開。
“我愿代三弟出馬,梟其首級,為常山百姓除去一害!”
高淵瞪大雙眼,和關(guān)羽對視,腮幫子卻忍不住一陣抽搐。
趙云不可能為禍一方,這一點他無比確定。
以趙云這種性格,真要是意氣相投,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立馬就愿意舍命追隨,還是一生不悔的那種。
就如歷史上一般,劉備和趙云結(jié)交之時,也不過是公孫瓚手下一名客將,雖然名為別部司馬,實際上不過是雇傭軍。
就這種身份,依然能夠博得趙云傾心結(jié)交。日后更是因為公孫瓚不得人心,趙云當(dāng)即決定棄之而去,轉(zhuǎn)投劉備。
而第二回,劉備剛剛丟掉徐州,正在袁紹手下?lián)慰蛯ⅲ矸莞堑臀ⅰ?
這就等人物,高淵會擔(dān)心關(guān)羽殺他?
笑話!
高淵只求關(guān)羽,到時候見了趙云本人,別太過于高興就成。
這夜三言兩語,略施小計,倒是一石四鳥,收獲頗豐。
介時不但收獲趙云這員猛將,又能收服張飛交心,三能令自己再深一分融入劉備團(tuán)隊。
四來,
則給張飛心里埋下呂布這顆種子。
長久鞭策,生根發(fā)芽。
只待諸侯并起,齊聚虎牢。
群雄附耳,兩軍靜默。
聽得一聲,
陣前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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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古代稱哥為兄,這里只是圖方便,否則張飛就得稱呼劉備為“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