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淵沒有回答，而是附在簡雍耳邊，將他的打算和盤托出。

簡雍聽完之后，并未顯露出驚訝，而是一臉嚴肅，仔細思量一番，而后站起身來，抱拳沉聲道：

“先生既然已有打算，雍自是依計而行，這就去提醒士仁。”

說罷，便雷厲風行的辦事去了。

高淵離了院子，先是找到關羽、張飛二人，也沒有過多言語，只是讓他們收拾一下，騎馬去迎接自家大哥，順手再帶著兵器就是。

準備妥當，高淵才找到昨晚堵他房門的兩名侍女，打算詢問一下甄夫人和劉備眼下位于何處。

昨夜天黑燈暗，高淵只是瞥見兩道身影，就匆匆的掛上門閥。

今日天色正好，兩位侍女的面容自然看的真切。

只是高淵甫一見到二女，便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兩名侍女，年齡不一。

明顯年輕那個，年約二八，腰細腿長，身段玲瓏，身上隱隱傳來一絲淺淡的香味。

細看之下，倒和甄姜有五分近似。若是去掉妝容，相似程度大概也有三四分。

再加上那和甄姜如出一致的香粉...

年長那個，身材豐腴，凹凸有致，豐涌細膩間隱隱透出一股勾人幽香。眼波流轉之間，更是媚態橫生。世間男子只要不是宦官，見了此女必定口干舌燥，連連吞津。

豈知高淵看清二女模樣之后，小腹間陡然升起的不是燥熱，而是一股冰冷的寒意！

因為年長那個侍女，模樣妝容、衣著打扮，分明與甄夫人有六分相似！

甚至七分！

待再看兩眼，已然漲至八分！

若說二女長成這樣，甄夫人將她們送過來，純屬無心之舉，高淵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他更相信這是甄夫人的手段。

拿捏男人的手段！

尤其是專門針對他這種年近弱冠、心緒未定的男子，簡直是絕殺！

高淵甚至懷疑，這二人身上偷偷藏了虎狼之藥。

只要把他這個來路不明的放倒了，剩下的劉備等人，豈不是任由甄夫人隨意拿捏？

若非自己心有顧慮，將二人鎖在門外，又強捱著將近半夜的“靡靡之音”，硬是不為所動。

恐怕一夜之后，自己就只能剩下半條小命了！

甄夫人好歹毒的計策！

哪怕是賈詡賈文和見了此計，都得給你行個參拜大禮，尊稱一聲師娘！

高淵頭皮發麻，又連呼慶幸。

連忙止住心緒，正欲開口詢問，卻突然聽到小院大門有了一些動靜，好像是有人將什么東西放在了門口。

待要皺眉回望時，又見院中兩位侍女各自從袖襯內抽出一條綢布，倒像是后世新娘一般，往頭上一罩，遮住了頭臉。

而后便微微俯首，靠著腳尖前的那點視線，邁著小碎步出了院門。

高淵疑惑之下，走出院門。那二人早沒了身影，只剩幾名模樣普通的仆役，抬著兩頂遮掩嚴實的軟轎，腳下生風，不一會就沒了蹤影。

“歹毒至極！歹毒至極！”

這次直接罵出了聲。

......

“玄德公，甄夫人，原來二位竟在此處，倒是讓淵一頓好找。”

高淵秉著一張中風般的笑臉，接連詢問十多位仆人之后，總算找到了正在后園的兩人。

“先生怎得來了？可是有事要尋甄夫人？”

幸好劉備還算清醒，沒有中計...太深。

高淵松了口氣，臉上笑容也變得自然了一些。

“正是有要事要與甄夫人相談?！?

“既如此，那備就先...”

“玄德公不必離開，倒也不是旁事?！?

高淵出言留住了劉備，而后笑意盈盈的看向甄夫人，開門見山：

“淵欲同甄夫人相談之事，正是張舉的兩名下屬?！?

“適前能夠斬殺張舉，救下甄氏長女，順帶活捉二賊...淵也是占了五成功勞的。”

“若是玄德公應允，淵便用這五成功勞，與甄夫人做筆買賣?！?

劉備聞言微微一笑，理所應當道：

“先生過謙了。若非先生洞若觀火，察覺賊人破綻，單憑翼德，也拿不到半分功勞?！?

“如何處置張舉首級并兩位賊人，先生只管決定，備定無不從！”

得到劉備首肯，高淵看著甄夫人逐漸僵硬的臉色，心里方才有了幾分痛快。

沒想到吧？甄夫人？

機關算計太聰明。

就算你靠著甄氏的能量，將劉備這群人的為人脾性、往來背景，盡數調查了個清楚。

對我這個剛剛空降不過幾日的人，你能調查清楚？

你不知道我的根底，不知道我的來路，不了解我的性格，只能依靠猜測，依靠手段取勝。

你更不知道的是，我這一個屁民，對當今皇帝劉宏心性，有著遠遠超出你認知的把握。

要是這樣還能讓你空手套白狼，用一點微不足道的代價，切斷和張舉的牽連，那我這個圖書管理員豈不是白當了？

高淵兩眼灼灼，目光徑直射入甄夫人的眸子里，肆意捕捉著她眼底的慌亂。

甄夫人能執掌甄氏，也是見慣了風浪的。既然對方單刀直入，直言要與她做一筆買賣。身為商賈家族的掌舵者，自然不會露怯。

臉色稍稍一變，立馬又恢復正常。風情萬種的俏臉噙著一抹禮貌的笑意，開口問道：

“不知高先生要與妾身做什么買賣？”

高淵依然是徹底放松下來，并未直接理會，而是轉向了劉備，“其實與甄夫人做這筆買賣，倒也用不著五成功勞?！?

“玄德公欲成大事，單憑張舉的首級雖然不足以成事，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份助力?！?

而后轉向甄夫人，意味深長道：

“況且張舉已然身死，單憑一顆腦袋，便是見了天子，也無法攀咬甄氏?！?

“至于剩下的兩名賊人，與我等也無甚用處，倒不如拿來與夫人換一些日后用得上的物事。”

這番話語已經很是明了了，就連一旁的劉備，聽過之后，都露出一副思索的神態。

甄夫人笑容不變，“哦？不知道高先生，欲使二賊換些何物？”

“無他，只需一帛契書即可?！?

“書寫何物？”

“糧三百萬石，黍、麥、粟皆可。分六年付清，每年五十萬石。待到淵所需之時，自會有書信送到。這第一批糧食，就從書信到時為第一年。除此之外，另需一百斤黃金，需要今日準備妥當，淵離開毋極之時，順手帶走...嗯，還需要勞煩夫人贈送一輛輜車，倒也不用多么豪華，坐著舒服就行?！?

這一言下來，別說甄夫人了，就連劉備也已經嚇傻了。

兩個普普通通的叛賊，要換三百萬石糧食。這種匪夷所思的買賣，單用“獅子大開口”，都不足以形容了。

只能說好比是“家雀生吞大象”。

這種言語，聽在劉備這種不明內情深意的人的耳中，哪里是在談買賣，分明是在侮辱甄氏。

劉備都已經下意識將手摸向了腰間，生怕甄夫人當即翻臉，喊出一群護院就要當場打死高淵。

甄夫人一對美眸瞪得渾圓，一眨不眨地盯著高淵那張略顯青澀的嫩臉，似是有些想不通。

怎得這樣一個模樣俊俏的少男子，腦子里卻裝著一坨奇怪的物事呢？

連這種匪夷所思的交易都敢提出口。

你怎么不順帶讓我把五個女兒都嫁給你呢？

只是...為何他明知此事于我甄氏干系重大。便是以此為挾，為何不選擇更為輕便的金銀珠寶，反而索要這多糧草呢...

難道....

此人真如那侍從所言一般，能窺得一絲天機？

劉備側過臉，仔仔細細的盯著甄夫人的面容，尤其是嘴角，生怕下一秒就會有一道事關某人生死的命令從里邊蹦出來。

辱人者，可當街殺之！

甄氏雖非士族、游俠，但是也在冀州根深蒂固，延續數代，祖上更是在王莽時期擔任過太保一職。家族勢力之龐大，底蘊之深厚，遠非糜氏這種“祖世貨殖”的尋常富戶可比。

他手心已經隱隱冒汗，心神更是緊張。自己今日受邀出行，根本沒想過要帶著武器，只是隨身佩戴一把普通的儀劍，完全沒有殺傷力，只怕自己一會會以一敵多，沒法護得高淵周全。

高淵臉上笑容不減，更是沒有一絲出言辱人的覺悟，只是和甄夫人四目相對，并無半分偏移。

自己三百萬石的要價，都是經過仔細計算的，一點也不會過分。

甄氏“僮客萬人”，按照每人每月3石糧食，一年消耗糧食就要三十六萬石。

黃巾之亂以前，冀州較為安定，又有千里平原，糧食價格比較便宜。

甄氏本就是商賈，囤貨居奇，低買高賣本就是生計之道。

再加上本就需要供養家族，哪怕只按照普通百姓“囤三載之糧”的標準，甄氏平時屯糧也要超過百萬石。

若是再加上糧食買賣，囤積兩三百萬石糧食也屬于正常。

眼下冀州連年動亂，甄氏這種家族，更是要不惜代價的囤積糧草，才能以備不時之需。

“居安思?！北揪褪菨h朝百姓刻在骨子里的生存之道，更何況在這個天下愈發動蕩的時間。

高淵正是經過深思熟慮，又認真衡量了一遍甄氏的實力之后，才得出了這個尚算公道的價格的。

畢竟不過是區區三百萬單糧食而已，和偌大的家族資源，以及千百宗族青壯老幼的性命相比，這個價格已經是非常劃算了。

高淵與甄夫人對視之際，耳垂微動，遠方后園門口的方向，隱隱有幾聲馬蹄踏地的聲音傳來。

聽到這幾聲響動后，高淵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

甄夫人顯然也聽到了這股動靜，只是一雙美目微沉，小巧瓊鼻翕動細長。

二人對視良久，終是自那朱唇間溢出一縷輕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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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漢書·食貨志》：黃金一斤，值錢萬。

2、并不是外掛開大了，這一章的確埋了很多東西，后續才會慢慢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