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曉
- 哆哆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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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03字
- 2025-02-20 10:31:29
辰時初刻(07:00)
催產室的恒溫系統發出蜂鳴,林秀云在鎮痛泵失效后的第一波宮縮中驚醒。張建國正用棉簽蘸苗藥油涂抹她皸裂的唇紋,發現妻子瞳孔里浮著層灰翳。胎監儀顯示宮縮強度突破80蒙單位,波形圖如鋸齒割裂紙帶。“宮頸開六指。“助產士核查時的橡膠手套反光刺眼,“最后沖刺。“
林秀云突然抓住丈夫手腕,指甲陷進他佩戴的苗銀傳感器:“阿媽給的...長命鎖...“張建國摸向襯衫內袋,銀鎖邊緣的虎頭紋早被他體溫焐得發燙。窗外木棉絮撲在防菌簾上,像無數求救的手印。
辰時三刻(07:45)
主任醫師帶來壞消息時,張建國正用保溫杯接第三趟熱水。胎心監護突然打印出長達兩分鐘的平坦直線,林秀云的呻吟變得斷續如壞磁帶。“枕后位難產,“醫師翻動產程記錄本,“現在轉剖宮產風險更高。“張建國盯著“胎兒窘迫“的紅章,想起昨夜制作的安魂曲音頻還留在手機里。
“用力!看見頭發了!“助產士的呼喊裹著血腥氣。林秀云在宮縮巔峰發出非人嘶吼,監測儀導聯線被她扯成亂麻。張建國突然解開襯衫露出后背刺青,將妻子手指按在藍靛色的虎目上:“抓這里...像撕苗錦那樣撕...“
巳時正(09:00)
產床欄桿上的蠟染綁帶斷成兩截。林秀云瞳孔開始渙散,胎發在出口處隨血水漂浮如黑色水母。張建國第叁次舉起剖宮產同意書時,鋼筆尖戳破紙張扎進掌心。“產婦力竭,準備側切。“醫師的剪刀寒張開光,不銹鋼碰撞聲驚動窗外窺探的暗綠繡眼鳥。
林秀云在劇痛中產生幻覺:胎兒化作黔金絲猴蜷在雷公山洞穴,而她正用廣繡絲線縫補破裂的胎盤。現實里助產士的手套已染成嫣紅,產鉗咬合胎頭的金屬摩擦聲讓她想起電子廠沖壓機床的轟鳴。
巳時六刻(09:30)
嬰兒脫離產道的瞬間,心電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林秀云像被抽空的氣球癱軟下去,羊水混著血污在地面漫成珠江支流。新生兒渾身青紫無聲無息,護士拍打足底的脆響在產房蕩出回音。張建國盯著那具小小的軀體,苗銀長命鎖在他掌心刻出深紅凹痕。
“Apgar評分3分!“復蘇臺亮起刺目白光。林秀云在朦朧中聽見丈夫壓抑的嗚咽,那聲音像受傷的野獸被困在鐵籠。主任醫師的聽診器滑過嬰兒胸腹:“腸鳴音消失,準備氣管插管!“
午時初(11:30)
急救車笛聲刺破醫院走廊的死寂時,嬰兒終于發出微弱如貓崽的啼哭。林秀云側頭望著保溫箱里那團青紫色肉體,發現孩子腳踝的苗銀鈴鐺竟在震顫——是張建國連夜熔鑄的微型傳感器在發送生命信號。助產士縫合側切傷口的羊腸線拉扯著她破碎的軀體,每針都像在縫合雷公山的斷崖。
“氣胸!皮下氣腫!“新生兒科醫生的驚呼炸開。保溫箱瞬間被白大褂圍成孤島,穿刺針管在透明箱壁投下蛛網陰影。張建國用苗藥油涂抹妻子冰涼的手指,卻發現自己的眼淚正墜落在她干涸的唇紋里。
午時三刻(11:45)
林秀云在意識渙散前看見奇幻景象:急救醫護的藍口罩化作蠟染紋樣,穿刺針變成銀匠的鏨子,保溫箱折射的光斑重組為侗族鼓樓圖騰。現實里正丈夫用染血的襯衫袖口擦拭保溫箱指紋,他的苗銀傳感器貼在箱體表面,1136赫茲的聲波與呼吸機頻率形成共振。
“腸穿孔必須立即處理!“兩支醫療隊在產房展開博弈。婦幼醫院的急救專家帶來微型手術艙,無影燈將嬰兒影子投射在天花板,那團黑影如瀕死的蝴蝶掙扎顫動。張建國突然跪倒在地,額頭抵著手術艙的恒溫裝置,后頸刺青滲出的血珠在玻璃上拖出藍色尾跡。
午時六刻(12:00)
轉院前的最后時刻,嬰兒忽然睜開渾濁的雙眼。林秀云在鎮痛劑余威中抬起手指,隔著虛空撫摸那團模糊的光影。張建國將苗銀長命鎖塞進急救員手中,鎖芯里藏著的芯片正發送胎兒期錄制的心跳音頻。
急救車門關閉的剎那,暗綠繡眼鳥群從醫院頂樓驚飛。張建國追趕救護車時,苗銀傳感器突然迸發尖銳蜂鳴——那是他設定的生命閾值警報。后視鏡里,妻子正被推向觀察室,婆婆的銀鐲與醫院推車金屬桿相撞,濺起細小的星火。
未時正(13:00)
婦幼醫院的玻璃幕墻折射正午烈陽。張蜷建國縮在急救室外的苗繡坐墊上,發現長命鎖表面的“平安“符咒已被醫療膠帶覆蓋。保溫箱經過他面前時,瞥見嬰兒胸腹插著的七條導管,像清水江支流在瓷器上裂開的紋路。
林秀云在混沌中聽見婆婆用侗語念誦《護崽經》,產床欄桿的震動頻率與遠方急救車的顛簸產生共鳴。她忽然看清天花板的霉斑組成嬰兒側臉輪廓,而自己縫合的傷口正滲出藍靛色藥液——是張建國偷換的苗藥止血散在發生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