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下一秒就能刺入咽喉的劍尖,張勁松面色平靜,早已不見了剛才成魔時的暴戾之氣。
有那么一瞬間,他對當初抓扣楊源家人煉化血食一事,感到了些許后悔。
“沒想到我兄弟二人竟然都會折在你手中。不過在那山洞內,我并沒有對你家人下手,你是不是也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我也想問問,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山洞?是誰把他們抓進去的?”
一提起這個,楊源的臉色忽的就變得很陰沉。
劍尖一抬,張勁松的下巴也不自覺地抬高了寸許,脖頸上隱現了一道血絲,滲出的血水匯作一線滑下來。
“你們大概是想,如果我不找上門,他們就是最后一批被煉化的人;如果我找來了,也好把他們拿來當人質。”
“其實是我弟弟的主意。他抓了他們,但他也被你殺了。”
言下之意,桑武才要拿他們當人質。現在他死了,這件事也可以了了。
“你要是不喜歡聽,那我們不提這個。我們說點別的,和我做個交易,如何?”
“說來聽聽?”楊源冷著臉道,他沒有作交易的打算,但是如果對方提出的條件確實誘人,他也可以考慮改變主意。
張勁松沒料到楊源這么爽快就松口了,心里松了口氣,說道:“你上山之前,我讓你吞了一顆清瘴丸,你還記得嗎?”
“你是說,你給我的那顆藥有問題?”楊源不露聲色地問。
“算是吧。我是個很小心的人,我得確保萬一。我給你吃的那顆是厚草丸,是一種噬心毒藥,需用我教特制的厚草膏才能解。你放我走,我給你解藥。”
張勁松依舊是那副平靜的面容,但平靜之中卻隱隱藏著狡詐。
噗嗤!
下腹一陣刺痛,張勁松目光下移,只看到了天墟劍半截劍身。還有半截,已經沒入他身體,并透出體外。
“混、混賬東西!”張勁松怒喝,“你殺了我,不想活了嗎?”
“你說的……是這個嗎?”楊源取出一顆丹藥彈在張勁松臉上。
這下,張勁松屬實是震驚了。他明明見著楊源吞下丹藥的,現在居然又出現在了他手中。
“你怎么會……”
楊源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我就是煉丹的,你騙我吃這種東西?看不起誰啊!”
劍一抽,血濺三尺。張勁松身子軟軟地倒下去,捂著小腹呼呼喘息。
“我、我好歹也幫過你!你想想,那……那本《道家養生訣》是誰給你的?沒有我,你有今天嗎!”
“我確實好奇,當初你為什么要給我那本養生訣?”
“我要是說了,可、可以放、放過我嗎?”
“那你最好從頭說。”
大致的情況,楊源已經猜對一半。剩余的那一半,這次張勁松也替他補全了。
張勁松原名桑文,和他弟弟桑武都是血仙教的修士,是替血仙教煉化血食的最低階弟子。
凡人作為血食的原料其實是遠不如修士的,煉化一個凡人得到的血食興許只有修士的十分之一,品質還不高,但出的力卻是一樣多。
只是他們二人修為太低,抓捕修士煉化血食太過危險,于是就盯上了凡人。
張勁松潛伏于神武門多年,還成為了神風堂堂主,利用職務之便經常綁架暗殺貧民,偶爾也會將堂口幫眾殺了之后偷送給弟弟桑武,讓其煉化成血食。
此次釜陽縣大旱,災民成群,成了他們二人煉化血食的最好原料。
災民人多又四處逃荒,官府難以管控,什么時候死了、失蹤了都很正常,不會引起注意。
另一方面,神武門內部老門主逝世,將門主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沈彥斌,以至于副門主孫鎮龍蠢蠢欲動。
張勁松自認這是個好機會,如果能助推孫鎮龍坐上門主之位,以后禹州城,甚至是整個北地都會在他權力范圍之內。
為了得到他們兄弟二人的支持,孫鎮龍不光答應了他們的條件,還將神武門天墟劍的秘密告訴了他們。
為此,桑武先是冒險干掉了三教會的會主,控制了整個三教會。又請北郊狼族出面,允諾它們事成之后會提供一部分血食,助其族群入妖道。
張勁松作為外堂堂主,無傳召不得進山門。于是他假借黑火焚身,被送入山門,為的是聯合孫鎮龍等眾,除掉沈彥斌和徐錫麟,進而控制神武門。
他起初想暗殺二人,但是忌憚老師叔洪仁宇,如果因此被洪仁宇盯上,那就得不償失了。
誰知道,他剛被送上山來,黑火就被楊源給吸走了。張勁松不得不重新布置大局。
黑火非尋常之物,能吸收黑火者更非尋常人,起碼是修仙者。
“所以我送了你那本養生訣,想把你拉攏過來。不瞞你說,我也是出身雜役,后來入了血仙教。我見著你就想到了以前的我,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楊源一腳踹在張勁松的傷口上,痛得他全身驟然緊繃。
“別、別別……我說實話!”
“好好說,別騙我!”楊源的聲音冰冷刺骨。
“其實這是我們一貫的作法。我在堂口挑選原料時,挑的都是有靈根的人,然后讓他們修煉養生訣,如果能提升一層修為,血食的品質就能提升一大截。
“你體內沒有靈氣,應該是剛開始修煉。能吸收黑火必然是仗著什么法器。我就把養生訣給你,一年半載的,你應該能提升一層修為。”
“堂口那些失蹤的幫眾,很多也是有靈根的吧?你把蕭喆帶在身邊,其實也是因為這個吧?”
楊源一針見血。
“是,他排在你后面。”張勁松如實道。
“這次去鶴山村,你又為何會被黑火染上?而且你修為高于我,只要你出手幫一下你弟弟,我必敗無疑。”
張勁松冷哼了聲,沒說話。
楊源一下子明白了,這件事是張勁松給桑武安排的。為的,就是借他之手,殺了桑武。
“我倆同父異母,張乃我娘的姓氏。我娘被趕出桑家之后,他們處處針對我……反正就是這么回事,我不想多說。
“你自導自演了黑火燒身,想要借此洗去嫌疑?”
“算是吧,畢竟我爹是筑基期修士。我不能殺他,我必須給自己留條后路。”
“你確實很謹慎。”楊源點頭道,“但是,你就不怕人家修為提升了,反殺你們?”
張勁松坦言:“俗世靈氣太弱,修煉不是那么容易的。真有人突破了,最多也就是練到一二層。養生訣第一層相當于修士煉氣期第一層。不是我們的對手。
“除非遇到單靈根,那這么做的危險性會極大提高。不過……”張勁松輕笑了下,“單靈根意味著什么,百年不遇!我們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遇上。”
“那你們確定挺倒霉的。”楊源輕描淡寫地說。
張勁松忽的一頓,臉色驟變:“你是單靈根?”
楊源嘴角微揚,根本不打算過多解釋。
“還有一件事,這黑火到底是什么?”
“非靈氣非真氣,也非法術。外形似火,實際是一種特殊的能量。這是我們從血食中煉化出來的,一旦染上,會讓人產生恐懼、抑郁、暴躁等各種情緒,最后被活活化成白骨。”
張勁松舔舐了一下雙唇,“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你了,可以放我了吧?”
“嗯。”
該問的都問了,不問的他也不想知道。
楊源持劍一揮,寒光驟然閃過。張勁松還沒來得及說話,喉嚨就豁開了一道口子。他捂著脖子倒地,指尖不斷有血水淌出來。
“你、你不是答應我……放、放過我……”
“是,我是答應過你。”楊源收起劍,冰冷的眸子注視著他的眼睛,“但是……那又如何?”
張勁松瞪大了眼睛,早已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