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荒之年，百姓流離失所，隨時都有可能死在逃荒路上。想要打聽一個人的下落，談何容易。

但是，僅僅過了一個月，陸正陽就給楊源帶來了消息。

“楊兄，那個蔡老三讓我給找著了。”

“這么快。”楊源感到出乎意料。

他原本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陸正陽竟然如此迅速地給他帶來了好消息。

陸正陽拇指擦了一下鼻尖，笑道：“你也不瞧瞧我是誰。”

陸家在禹州頗有勢力，他又是家族中少有的具有修仙之才的后生。日后振興家族有望。是以其家族地位急劇攀升。

得知有同門重托，家族中的長輩馬上發動全家族人員幫忙打聽，連平日里收受過家族恩惠的三教九流之徒也用上了。

“那我爹我大娘他們有消息嗎？”

比起蔡老三，楊源更關心家人。

“他們暫時還沒找到。不過你盡管放心，只要他們還在禹州，我就能幫你找出來。”

“嗯，多謝陸兄了。”楊源沉聲道。

陸正陽一副累慘了的模樣，一屁股坐在小屋的臺階上，端過楊源的茶杯毫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

“嚯，這茶還真好喝。”

陸正陽潤了潤嗓子，往下說。

“這事也巧得很。近些日子，朝廷的賑災糧已運到禹州，禹州府在幾個受災嚴重的地方搭建了庇護所。

“家里有人正好在禹州府當差，就托他查了下災民名單，這蔡老三就在庇護所內。”

“蔡老三在禹州府的庇護所內……”楊源若有所思。

“怎么，你不高興？找到了至親好友怎么還愁眉不展的？”

楊源笑道：“高興。太高興了。”

他從腰帶暗兜里掏出三粒碎銀子遞給陸正陽當做酬謝。

陸正陽雖不缺錢，但是別人拱手送上，他自然樂得接受。

到了晚上，陸正陽再去后院找楊源回禮，卻發現屋門緊閉，似乎人不在。

……

陸正陽回去不久，楊源就換了身新衣物，趁夜下山了。

他在山上安居數月，身體早已恢復。又賴于每天晨起練武，較上山時強壯了不少。

蔡老三一伙連日逃荒，想必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

此消彼長之下，他優勢顯著。

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對方下落，此時再不主動出擊，更待何時？

倘若旱情過去，讓蔡老三他們恢復過來。他一個還未及冠之人，又沒學多少拳腳功夫，拿什么和他們打？

到時候報不了仇不說，還把自己命給搭進去了。

細想一番之后，楊源很是果斷地連夜下山奔襲禹州。

楊源自小在楊家橋長大，連釜陽縣城都沒怎么去過，禹州更是人生地不熟。

好在沿途災民不少，混在災民中很容易就找到了禹州府臨時搭建的庇護所。

不過，讓楊源詫異的是，庇護所周圍竟有不少穿著灰藍色直裰，胸口圈寫了一個“神”字的江湖人士。從穿著和堂口分布判斷，這些人是山門神風堂人無疑。

“真是天助我也。”楊源心想。

他立刻找了處僻靜地，換上神武門的灰藍色直裰，扮作神風堂的人混進庇護所執勤。

禹州府總共搭建了五個庇護所，每個庇護所占地十畝。里邊災民眾多，黑壓壓地如同進了養殖場。悶熱又酸臭，屎尿到處可見。

楊源找了一個時辰，終于在其中一個庇護所內找到了蔡老三。

“真他娘的臭！”楊源用麻布捂著口鼻，悶聲說，“蔡老三是吧，跟我去做登記。”

蔡老三瞧他模樣可疑，皺眉道：“前些天不是才查過嘛，怎么又要查？”

“少廢話，你當我想啊！冒領者太多了，再不嚴查，難不成你想喝沙粥嗎？”

蔡老三被噎得說不出話，只得跟著楊源出了庇護所。

楊源領著他往西面山路走去，蔡老三越走越覺得心慌，突然轉身就跑起來。

楊源早有預料，馬上追去，一下子將蔡老三撲倒。

“你到底是誰！”

楊源撩開散亂的頭發，低聲喝問：“還記得我嗎？”

月光下，楊源那張臉冷硬如鐵。

蔡老三怔了一會，才伸著手指緩緩道：“你是……老楊家那個臭崽子？你怎么進了山門了！”

蔡老三剛想說什么，楊源就用麻布堵住了他的口鼻。

緊接著，他的小腹一陣刺痛，強烈的燥熱涌上他全身，令他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楊源松開手，麻布從蔡老三臉上滑落。蔡老三大口大口喘氣，哀嚎起來。

“哎……哎……你這臭逼崽子！我可認識你們堂口的副堂主！你竟敢、竟敢私下動手！你看我不……啊——痛痛痛！！！”

楊源將匕首用力一轉，像是開鎖似的，在蔡老三小腹上開了個洞。

“啊啊啊——啊——！！”

蔡老三痛得雙腳亂踹，全身上下都抽搐起來。

“啊？你剛才說什么？”楊源將耳朵湊到蔡老三嘴邊。

“沒沒沒……沒說什么！”蔡老三說完，喘了口氣緩了緩，“源兒，咱有話好說，別動手啊！”

“現在知道有話好說了？早干什么去了！”

“之前我也是不得已啊，災荒啊，誰不想活下去！”

蔡老三頓了頓，換了種語氣。

“你家糧不也不夠吃嗎，我殺了他們，你就可以多喝口湯，你還得感謝我了！”

楊源的神情忽然爬上了一抹陰狠之色，他一刀捅進了蔡老三的胸口，蔡老三眼睛一瞪，血水像是瀑布似的從他嘴里掛下來。

然后，他一邊擦拭沾滿了血的手，一邊快步逃離。

跑了快一里地，楊源找了棵老槐樹，順著樹干癱坐下來。

他大口大口喘起氣來，雙手也在微微顫抖。

他的心跳很快，力氣也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一般。

隔了好久，他才慢慢平復過來。

他開始往回走，蔡老三的尸體還躺在原地。

他搜了搜，找到了蔡老三家的賑票和戶帖。頒發地、人丁、房產情況，都有記錄，應該不會錯。

楊源回去了庇護所，用沾了血的麻布捂著口鼻，掀開厚重的幌子低頭鉆了進去。

黑暗中，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下面，我叫到名字的，跟我出來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