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公爵領，薔薇宮。

瑪瑙燭臺在孔雀石墻面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女公爵瑪麗攥著信紙的指節泛起青白。

“他什么意思？”

讀完李察來信的瑪麗怒火中燒：

“什么叫做和女武神赫爾薇定下神婚，邀請我去參加先祖的大禮？！”

瑪麗的胸脯上下起伏，困惑和憤怒在心中翻涌。

安哥拉特家族向來把自己的先祖追溯到古帝國崩潰時的帝國公主，女武神赫爾薇。

什么叫先祖女武神復活，李察還成了她的神選者？

北民都知道女武神和神選英雄的神婚傳說。

但是凡人和神明成婚？這分明是童話故事里的情節。

混亂中，瑪麗下意識看向信箋末端的手繪霜狼紋章，那是她親自教李察的畫法。

記憶翻涌，她恍惚間看到新婚夜李察笨拙地蘸著葡萄酒在羊皮卷上勾畫，紫荊花與霜狼交頸纏繞的圖案洇開了半邊......

我在想什么？

瑪麗搖頭把雜念趕出腦海。

冷靜，冷靜，像個公爵一樣思考。

如果是父親在的話，他會怎么做？

無論女武神是真是假，這都是李察對我的一次侮辱.....

瑪麗手指敲打桌面，思索道：

他對于我和他離婚耿耿于懷，所以編造出了女武神和神婚，這么想比較合理。

想到這，負面情緒又翻涌上來，瑪麗不禁咬牙。

李察還是和以前一樣幼稚，不識大體。本來他只需要老老實實地對哈拉德低頭，等瑪麗成為帝國北方和整個北境的女王后，自然會留他一條活路。

但是現在李察卻不知好歹，一次又一次挑釁哈拉德，破壞她的計劃。

必須盡快讓霜狼領安分下來才行。

大主教拉斐爾陰沉著臉走過來：

“你只有盡快和哈拉德王成婚，才能回應李察對你的侮辱。”

就在半天前，拉斐爾也收到了教皇的密信。

密信中寫道：“清源修道院全權處理霜狼領女武神事務“，他這個剛剛上任的大主教，居然就這么被排除在外。

拉斐爾氣憤地咬緊牙關，布丹那個老邁昏聵，腐敗墮落的公豬能辦成什么！

他必須盡快推進女公爵和北境王的聯姻，然后讓北境王皈依圣光。

“成婚？”

瑪麗冷笑一聲，把信扔到一旁。

“哈拉德還顧得上成婚嗎？他在霜狼領損兵又折將，下面那些部落不會質疑他的威望嗎？”

拉斐爾無話可說。

事實上，之前一直殷勤追求女公爵的哈拉德，已經三天沒有來信。

他們也不知道北地發生了什么。

北境，守望堡。

骸骨風鈴風雪中叮當作響，哈拉德凝視著石桌上的海豹皮劍鞘。

他回想起十年前，他第一次和彼得相遇的情形。

少年倔強地拄著闊劍，腳下是他獵殺的尖齒海豹。

“我也是個戰士，請讓我跟隨您吧。”

那只海豹的皮依然陪伴在哈拉德身邊，但彼得的頭顱卻在三天被送回了守望堡。

霜狼伯爵，李察。

哈拉德攥緊海豹皮劍鞘，心中默念殺死彼得的人的名字。

他本以為霜狼伯爵只是個不起眼的絆腳石。

但先是劍魚部落，后是彼得，這枚小石頭已經在他額頭砸出了血。

哈拉德恨不得現在就率兵登陸霜狼領，砍下那個該死的帝國佬的頭顱。

一個幽靈的聲音看準時機的響起：

“去吧，殺死帝國佬，讓冰裔大軍淹沒帝國。”

回過神來時，哈拉德眼中泛起藍光，寒冰已經覆蓋整個石桌。

他急忙集中精力，將眼中的藍光壓制下去。

屋內的寒冰也漸漸消散。

“閉嘴...沒讓你出來......”

哈拉德對著幽靈自言自語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看向門外，時機還未成熟，別讓情緒干擾計劃。

守望堡青銅大廳，幾位北民貴族吵吵嚷嚷。

“讓開，我們要見王！”

霜爪部落的首領埃里克想要推開站在房門前的侍從，但侍從紋絲不動。

埃里克后退一步，故意用屋內也聽得見的聲音叫到：“王已經三天沒有見人了，戰斗必有犧牲，與其躲在屋里哭泣，不如直接南下去劫掠那些帝國佬!”

“就是！”羽鷲部落的首領比約恩也高聲附和：“要我說，不管是娶那個帝國娘們，還是皈依圣光，都不靠譜！咱們北民有自己的信仰，漂亮娘們也有的是！寒冬將至，大伙兒都等著南下劫掠呢！”

大門內毫無反應，守門的侍從更是一步不動。

埃里克咽了口唾沫，壯著膽子大聲道：

“您是統領北海的王，各部落可都看著您呢！咱們的勇士要跟隨的是單騎北上征服巫妖的勇者王，不是為了個帝國娘們就要背棄信仰，死了個隨從就哭哭啼啼的懦夫！”

錚——！

侍從的長劍出鞘，埃里克嚇得后退半步，但依然面紅耳赤梗著脖子，不肯道歉。

“別！這是要干什么？”

一個身穿皮衣的貴族連忙跑到二人中間。

侍從收起劍：“冰痕城城主？”

埃里克也神情緩和：“布萊恩大人？”

冰痕城城主一把攬住埃里克和比約恩，把他們往門外推：“瞧瞧你們都說的什么話，快跟我走吧，王要休息了——”

三人立刻后，侍從對門內的哈拉德低聲說：

“陛下，各部落人心浮動，您該出面安撫下他們......”

屋內傳來哈拉德低沉的聲音：

“隨他們去！”

侍從一愣，他不理解一向冷靜的哈拉德怎么會如此沖動，咬牙說道：

“如果放任不管，這些部落會心生反意......”

“我再說一遍。”哈拉德提高音量：“隨他們去!”

離開守望堡，霜爪部落和羽鷲部落的首領還是忍不住抱怨：

“再這么下去，咱們非都改信了圣光不可。”

“當初就不該指望哈拉德能做好國王，什么勇者王，只是個空有蠻勇的武夫！”

“你們還看不懂嗎？”布萊恩冷冷開口：“哈拉德執意和帝國聯姻，要的是你我的命！”

埃里克和比約恩愣住了，冰痕城城主剛才還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一離開守望堡就變臉。

冰痕城的布萊恩領二人到自己馬車內，開始分析：

“和女公爵聯姻，是為了模仿帝國的文吏體系。

現在的哈拉德，雖然勇武無雙，能只帶數十人征服北極，阻止巫妖王復活。

但他能靠那十幾個冒險者治理整個北境嗎？只要他還是一個人，那就不得不依賴我們治理幅員遼闊的冰海。

但若是他多了一批來自帝國的文吏呢？”

埃里克撓頭：“派幾個文官就能治住老子？”

布萊恩冷笑：“單靠筆桿子當然不行，但若幾十個筆桿子帶著勇者王的詔書，來統計你部落的人口，田地，魔獸數量呢？你敢違抗嗎？”

“這......”埃里克語塞。

他們幾大部落當初之所以推舉哈拉德做北境王，就是因為他雖然威望極高，但是出身微寒，缺少勢力，做一個虛名共主正合適。

“至于改信圣光，更是要掘你我的根。”布萊恩問比約恩：“別忘了，我們之所以能推舉哈拉德做王，依照的是北民傳統。

可若是信了圣光，那哈拉德就會變成神佑之王，是圣光之神直接庇佑他的統治！到那時，這北境世世代代都要聽他哈拉德的子孫，再不會有什么選王一說！”

比約恩結巴道：“哈拉德是想弄死我們啊，可是......”

可是就算如此，他們也拿哈拉德沒有辦法。

哈拉德是靠砍了巫妖腦袋登上王位的8階戰士，在沒有傳奇的北境，他就是無人可以制衡的最強者。

布萊恩明白比約恩的顧慮：“當然，我們無法和哈拉德正面抗衡。但是我們可以打擊他的威望。”

他鋪開一張地圖，指著霜狼領道：

“這個帝國邊陲伯爵領，近一個月已經讓哈拉德吃了兩次癟。

第一次是劍魚部落在霜狼領全軍覆沒，導致冰灣的剩余部落不愿歸順，逼得哈拉德血洗冰灣，用恐怖手段才收服他們。

第二次就是我們都知道的，一個六階戰士，兩個四階戰士，還有一個六階德魯伊，暗殺失敗全折在了這里，搞得哈拉德閉門不出。”

布萊恩嘴角勾起：“連一個小小的伯爵都拿不下，相信我，和你們一樣質疑哈拉德的人不在少數。”

埃里克似乎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們——該干什么？”

布萊恩為霜爪首領的愚蠢感到無語，他說：“我們只需要主動出兵，拿下霜狼領，向所有人證明，我們比哈拉德更適合領導北民!”

比約恩卻擔心道：“可哈拉德正準備和帝國聯姻，若我們此時挑起戰端，他會不會怪罪...”

布萊恩微微一笑，道：“這正是這招一石三鳥之處。

第一打擊哈拉德威望不談。

第二此時挑起戰端可以破壞哈拉德和帝國聯姻的計劃。

第三，我們這次入侵霜狼領，打的是為哈拉德王復仇的旗號。暗殺行動可是哈拉德先挑起來的，我們只是繼續這一行為，所以他事后也沒有借口降罪。”

這番話說的兩個部落首領茅塞頓開，但向來欺軟怕硬的比約恩還有一個問題：

“萬一我們打不過霜狼領主怎么辦？”

布萊恩差點給氣笑：“若是我們聯手還拿不下一個小伯爵領，那還談什么反抗哈拉德？直接投降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