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東撇嘴：“我是怕您長久不跟人接觸，那舌頭都退化了。忘了怎么說話，所以才跟您多聊兩句……”

“您吶，就是不懂我的苦衷?！?

丁大勇見自己一句話惹來這廝又一頓長篇大論，只好沉默不語。

切好面條，張耀東用小菜和蒜，生姜熗鍋，臀尖肉切的肉絲下鍋炒制變色，而后加入開水。水開下面條。

兩滾之后，用手擰一把菠菜放進去。

菠菜一定要擰，不要切，切的不好吃。

面條出鍋再撒上一把香菜和幾滴香油，一鍋完美的熗鍋面就此完成。

張耀東將三碗面擺在桌子上，又端了一盤小咸菜。

“媳婦兒，起床了！”他朝著郝大力的屋子吆喝一聲。

郝大力起床，發現自己是最晚的一個，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有點累了，一不小心就起晚了……”她小聲地解釋。

“沒啥不好意思的，跟師傅家里就跟在咱自個兒家一樣。”張耀東推著她去洗漱。

吃完飯，

丁大勇用一個麻袋裝了大概二十斤野豬肉，還有一只風干雞。

“這些帶回去給你太爺爺?！?

張耀東接過麻袋：“師傅，剩下的野豬肉太多了，我全部帶回城里不方便，您給我裝個幾十斤就行。

剩下的，您腌一下自個兒留著?！?

看丁大勇要說話，他又搶話：“要是我還需要，就再找您拿唄。就當我寄存在您這里的?！?

丁大勇閉嘴了。

張耀東帶著媳婦兒和二十斤豬肉回村，還是稍微引起了一點眾人的轟動的。

但當他解釋這些肉是他的師傅丁大勇給的，眾人便立刻閉口不言。

丁大勇雖然跟村里人基本不怎么接觸和來往，但在李家莊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丁大勇以打獵為生，每次都收獲頗豐，卻又幾乎不去公社收購點賣貨。

收購點的人從不過問，也從不找他不自在。這在大家看來就是不對勁。

而且村里人曾經不止一次的看到過，有軍綠色的吉普進了山，朝他的小木屋而去，據說是給他送糧食的。

大家背地里都討論著，丁大勇是有背景的。

至于一個有能力，有背景的人，

為什么要躲在深山里不見人，大家想不明白，但也知道不能招惹他。

張耀東把野豬肉帶回家，遞給太太張溫氏。

“這么多肉，腌制一下，過年的年肉就有了?！?

老太太挺高興的，野豬雖然沒有家豬香，但不要錢啊。

“東子，你師傅那里的菜是不是吃的差不多了？？趕明兒找個天兒好的日子，我去給他送點。”張黑子看著自個兒老伴收拾豬肉，放下手里的旱煙袋，說道。

丁大勇不種菜，不種糧。

糧食專人送一次可以吃很久，菜能保存的時間卻少很多。

所以老爺子只要有空，都會幫他補充一點維生素。

張耀東看到老爺子還在抽旱煙，便問他為什么不抽自己孝敬的大前門。

“自個兒在家抽給誰看？”張黑子一瞪眼，“那煙我留著，等過年或者去公社的時候，當著大家面兒再抽?！?

好煙不當著人面抽，也就失去了它一大半的價值。

張黑子言之鑿鑿，張耀東豎起大拇指，他算知道自己嘚瑟的毛病隨的是誰了。

感情是隔代遺傳??！

幫著老太太搭把手，把肉都抹上粗鹽，用繩子掛起來晾好之后，張耀東發現窗臺下放了個麻袋。

打開一看，里頭有不少野菜，蘑菇和干豆角，晾干的黑木耳。

“太太，這些是誰拿來的？”

“是你大伯，他今天一早就拿來了，聽說你去你師傅家沒在家，就把東西放這里走了。”張溫氏說道。

“對了，他說他昨天回去，發現那魚確實已經燉熟了，所以用這些東西抵魚錢?！?

張耀東提起麻袋拎了拎，還挺重。賺了！

不過……

“我二爺爺怎么舍得讓他拎過來這么多山貨的？”這些東西加起來的價值，比魚可要高不少。

“不給咋辦？他們又不是不知道你脾氣。昨兒你太爺爺發話，讓他們借給你二十娶媳婦兒。

要是不多給點，你不得上門找他們家要那二十去？”張溫氏斜睨重孫子一眼。

明明什么都知道，還裝！

張耀東撓撓頭，似乎才回過神：“別說，我二爺還挺了解我的?！?

張溫氏：“……”

在太太家把東西都收拾好，又把父親給的生活費遞給太爺爺之后，張耀東就打算帶著郝大力返城。

村里今天并沒有人要去公社，但聽到他們要走，張二牛依然特意趕著驢車送小夫妻倆到房山。

在驢車要到大道的時候，張耀東看到丁大勇站在路邊，身邊放著一個大麻袋。

張耀東調下車子：“師傅！您什么時候到的？等挺久了吧？我……”

“給！”丁大勇言簡意賅。

“這么多，得有一百斤了吧？”

“嗯?！?

“您平時多注意身體，年紀大了，獵物夠吃就行，事業心不要總那么強?！睆堃珫|喋喋不休。

看丁大勇不以為然，一看就不打算照做的樣子，忍不住感嘆道：“你這老頭兒真犟?！?

這年頭，五十多歲也算是老頭子了……

丁大勇看著他：“你這小伙子嘴真碎?！?

好嘛，還是個不吃虧的主兒！

看著丁大勇的背影消失，張二牛這才終于開了口：“東子，這些都是你師傅給你的？”

“嗯吶，師傅疼我?！?

張二牛幫著張耀東把麻袋裝在車上，又道：“東子，你咋就不怕你師傅呢？”

“我怕他干嘛啊？”張耀東反問。

“你不覺得，他身上有一種……一種，怎么說呢，就是跟別人不一樣的氣嗎？”

張二牛不知道怎么表達，“就像戲文里頭說的那樣，煞氣，對了，就是煞氣！”

張二牛也見過丁大勇幾次，兩人從沒有說過話。

但只要對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他就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他問過村里人，大家都是這么覺得。

也是因此，

他才更覺得張耀東厲害，從小就不怕丁大勇，居然還敢拜對方為師。

而且兩人每次說話時候，丁大勇面無表情，張耀東居然也能噼里啪啦說一大堆。

他自問沒有這么厚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