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寡婦面色一暗，剛想說點兒什么，一旁的婆婆張二丫卻插了嘴：“鐵蛋，鐵球，鐵錠！！你們仨怎么跟你媽說話呢？

咱們家能跟別人家比嗎？

你們兄弟三個人最大的十二，最小的八歲。定量鐵蛋十五斤，鐵球和鐵錠每個月只有九斤。就這點兒定量，夠你們仨誰吃的？

你媽要是不把肉票都換成糧票，你們仨每個月得有半個月喝西北風的。”

“幾個小沒良心的，難道你媽不想給你們吃肉嗎？她這不是沒辦法嗎？

你們難道還想讓你媽上門去找人討要嗎？也不想想，你們媽可是工人階級，能跟奶似的沒臉沒皮地去嗎？”

秦寡婦聞言，眼神一閃，她又如何聽不出，婆婆是在給自己上眼藥的呢？

但是，她是真的不想上趕著去要飯……所以只能當聽不懂，不接話。

鐵蛋見他媽不說話，眼珠子一轉：“那奶奶您去找張耀東要魚肉去。”

張二丫連連擺手：：“不是奶不想去，但你忘了嗎？奶跟那趙虎妞不對付。”

兩年前，因為兩家孩子打架的事情，趙虎妞給她一杵子，打的她左眼青了一個禮拜的事情，她到現在還記得呢。

“奶都四十多了，身子骨不好，經不住虎妞那個潑婦的打。”張二丫見兒媳婦一直不接茬，干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小柔，要不你就去張家一趟？行不行的，你去試試……

不是媽逼你，實在是家里仨孩子……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這當媽的，有時候為了孩子，該舍棄的臉面也得舍棄。”

秦小柔嘆了口氣，知道今兒這一遭是免不了了，端起一個大海碗就出了門。

她一走，張二丫立刻就開始冷笑。

什么玩意兒，不就要點魚肉吃嗎？弄的跟逼你去賣似的！！呸！！

要不是這個家要靠你養，老娘早把你趕回鄉下去了！！

……

老張家。

一條大鯉魚加上豆腐，燉了滿滿一大盆。

再加上張耀強帶回來的粉腸和小酒，一家人歡喜的像要過年，團坐在飯桌前，正打算大快朵頤。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趙虎妞立刻就拍了桌子，揚起聲音不滿道：“誰啊？專檢飯點兒的時候敲門，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小聲點……說不定是巧合。”張耀強小聲說。

“什么巧合不巧合的？那怎么就這么巧呢？咱們家燉魚呢，就來了。”趙虎妞卻不管那么多，騰地一聲起身，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門口。

刷地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秦小柔。

秦小柔似乎沒想到會是她開門，有些瑟縮地往后退了一步：“弟妹，那啥，東子在家嗎？”

“你找東子干嘛？”趙虎妞面色警惕。

這個小寡婦可不正經，跟中院的何柱子，老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自家小叔子還是個青頭小伙兒，要是跟她傳出點什么，名聲可就毀了。

秦小柔挺怕趙虎妞的，但此時也只能硬著頭皮：“我想管他借點魚肉……我們家孩子聞到你們家燉魚的味道，孩子小不懂事，饞了……”

一邊說，一邊探頭進去，盯著張耀東，眼圈微紅，頗有點兒我見猶憐的味道。

趙虎妞冷笑三聲，擋住她的目光：“你們家孩子饞了你去供銷社買魚去啊！你來我們家干嘛？

是，我小叔子是釣了幾條魚，可這也不是該你的欠你的吧？

我這個當親嫂子的都不好意思白吃，你是個什么東西？怎么好意思空著手來要的？”

“我。我不是要，我是借……”秦小柔說到一半兒，咬著唇如泣如訴，似乎被趙虎妞欺負的狠了，要哭了。

兩人一個弱柳扶風，一個膀大腰圓，氣勢洶洶，看著張耀東在一旁直咋舌。

這要是被何柱子看到了，還不得心疼死？

只可惜，在場的他們家男人不少，但沒有一個，是何柱子那一掛的……

不對，他自己曾經是，但現在醒悟了……

張家一行人眼看著趙虎妞將秦小柔推出門，砰地一聲把門給關上，沒有一個提出反對。

“呸！”趙虎妞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如同得勝的將軍一樣，回到自己的位置。

“嫂子真厲害！”張耀東豎起大拇指。

“嗐，一般一般。”趙虎妞先是謙虛，忽又話鋒一轉，“東子，這么多魚，你不去給白依琳家送一條?”

啊，這個……張耀東滿臉黑線：“嫂子，您就甭寒磣我了。我不說了嗎？以后我就認準郝大力了。”

“真不搭理白依琳了？”趙虎妞興致勃勃地看向小叔子.

“不了。”

“那就好！！那丫頭不是個好東西，跟那秦小柔一樣，屬狐貍精的！”趙虎妞一拍大腿，“剛你也覺得秦小柔那扭捏的架勢惡心人吧？我跟你說，白依琳在大家眼里，跟她一樣。

我就納了悶兒了，你小子以前瞎了眼了嗎？怎么就看上她了？”

趙虎妞一口一個瞎了眼，張奶奶在一旁不樂意了：“行了，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趙虎妞不敢再吱聲，只是跟小叔子擠眉弄眼，又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支持他找郝大力。

張宋氏瞪了兒媳婦一眼，喊了聲開飯。

話音一落，張衛國三兄弟立刻抄起筷子向著魚肉發起沖鋒。

每人夾了一大碗魚肉之后，埋頭苦吃，跟小豬仔似的。

張耀東看到他大哥拿起輸液瓶，有些納悶，剛想發問。

就看到對方又拿過幾個杯子，開始倒酒。

倒酒……

啊，想起來了，這年頭大家都是用這個東西裝酒的。

輸液病肚子大嘴兒小，嘴兒上還有一個橡膠塞子，裝散酒一點不跑味兒，深受大家喜愛。

而且這東西特搶手，沒關系還真不好搞到……

張奶奶呲溜抿了一口大孫子給倒的酒，慢悠悠地看向小孫子：“你早上不是給郝大力送飯去了？被人趕走沒有？”

張耀東翻了個白眼：“有您這樣的嗎奶奶？就不能盼我個好兒？

跟您說，早上郝大力不但沒有趕我走，還跟我共進早飯，我們倆相談甚歡……”

張家其他幾個大人面面相覷。

張衛軍噗嗤一笑：“二叔您可真能吹。您一胡同串子跟個公安共進早餐？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