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河曲馬！”

待店小二將一匹白中帶灰的馬牽到客棧門口，喬老三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大玄朝與北方韃子常年對峙，對戰馬的需求一向很大。

這也就導致天下好馬雖多，但能流通到民間的卻寥寥無幾。

馮大頭向來對馬沒什么認識，最多也就是知道個“汗血寶馬”。

此時看著喬老三熱切的眼神，他有心想問問這馬有什么來頭兒，又怕被他誤認為自己故意顯擺，只能憋著不說。

而在這片刻的功夫，幾人的坐騎也被店里的活計陸續送了過來。

之前單獨看還不明顯，如今四五匹馬聚在一起，很明顯就能看出河曲馬的精氣神完全不一樣。

“林雙雙出手倒是大方！”陳瑾年也忍不住酸了一句，說完便翻身上馬，朝幾人道，“走吧！”

馮大頭還想先騎著自己來時那匹，陳瑾年在旁笑道：“馮兄弟，河曲馬性情溫順，你且先跨上去試試。說起來后面這一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正適合好好磨合一番。”

“陳瑾年敢這么說，應該能保證不出事的吧？”

馮大頭心頭嘀咕著往前走了幾步，摸著馬背用力一撐便跳了上去。

身下的河曲馬稍顯不安的動了動，馬頭一扭打了個響鼻，不過轉眼間便安靜下來。

陳瑾年將其瞧在眼中，見諸事已畢，打馬便走，喬老四一人雙馬緊隨其后。

喬老三則直接脫離了隊伍，轉往另一個方向，也不知去了哪里。

等出了陳家集，喬老四率先開口問道：“陳百戶，我們這是要到哪兒去跟章千戶匯合？”

陳瑾年想了想，按照章鴻的吩咐，只要過了夜，接頭地點就不再是太過重要的機密。

若是此次行動失敗，甚至可以當做交換的籌碼——只是沒想到林雙雙對此毫無興趣。

陳瑾年抬頭朝前方瞅了瞅，只見一條丈寬官道不斷向前延伸，如一條游龍般鉆入遠方如煙似霧的密林之中。

他稍稍放緩馬速，轉頭對兩人道：“按照章千戶之前的計劃，是要在瓜州渡口盤桓一兩日。一來引蛇出洞，二來也好讓遠處的兄弟盡可能的趕過來。”

“那可不近！”喬老四直起身子努力往前看，似乎能看到瓜州渡口的貨船似得，“從這過去，可不得大半天的功夫？”

馮大頭臨來之前看過附近的地圖，知道陳家集到揚州城和瓜洲渡的距離幾乎完全一樣。他跟陳瑾年從揚州過來時大概用了整整一個白天，如今從此地去瓜洲渡口，耗時自然也差不多。

“路雖遠，行則將至。”陳瑾年慢慢提起馬速，淡淡道，“此行比設想中多費了半天功夫，而且李無子叛變白蓮教一事事情緊急，我等需要盡快趕到瓜州渡口，當面稟報章千戶——咳咳，諸位辛苦些，到了地方再好好歇息。”

隱隱帶著一股泥土氣息的微風中，三人四馬一路狂奔，“噠噠”的馬蹄聲驚起一群鳥雀……

申時三刻（下午四點左右），幾人終于風塵仆仆地趕到瓜州渡口附近的街市。

陳瑾年領著兩人走走停停，視線不時從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掃過，不動聲色的尋找著玄武衛的獨有標記。

馮大頭扭頭四顧，看著周圍熱鬧的人群以及做各種買賣的小販，甚至不遠處還有街頭賣藝的江湖漢子，心中頗感新奇。

之前剛去過的陳家集雖說也有一條長街，但繁華程度完全不能跟這里相比。

馮大頭有心去買些小玩意兒帶給家里的三個小丫頭，可惜事情緊急，根本沒有合適的機會。

三人就這么走走停停逛了小半條街，陳瑾年忽然眉毛一挑，用力扯了下手中的韁繩，身下的馬匹頓時轉向旁側狹窄的巷道，馮大頭兩人趕忙跟上。

陳瑾年放慢馬速，輕聲道：“按照那些標記來看，章千戶他們就在前面。”

馮大頭轉頭朝四周看了一圈，此處相比摩肩接踵的正街是清冷了一些，但視線所及偶爾也有腳步匆匆的行人。

他眉頭微皺，小聲道：“這種地方——隱蔽性差了一些吧？”

陳瑾年搖頭嘆道：“章千戶的心思，誰能說得清呢？”

說話間幾人走進一條胡同，兩側青磚黑瓦的建筑連成一片，高大的圍墻將遠處的喧囂遮擋在外。

“到了！”

陳瑾年將馬停在一座與他處別無二致的庭院前，翻身落地之時禁不住一個踉蹌，喬老四趕忙過去一把攙著。

陳百戶在白蓮教手中吃了不少苦頭，又接連奔波兩個白日，尚未痊愈的身體到這會兒終于有點兒撐不住。

馮大頭雖未受傷，但他騎術不佳，大腿兩側的皮膚是破了又破。

陳瑾年緩了緩，拍著喬老四的手臂道：“去敲門！”

然則沒等他們有所動作，朱紅色的大門慢慢打了開來，從里面走出一位瘦小的漢子。

“陳百戶！”來人眼睛一亮，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幾人跟前，抱拳笑道，“馮兄弟，還有喬兄弟——哈哈，半年未見，喬兄弟別來無恙？”

“真是——一言難盡！”

喬老四搖頭苦笑道：“我等急著找章千戶述職，劉兄還是盡快帶我們過去才是正經！”

“章千戶早就在等諸位歸來！”那漢子伸手接過他手中的韁繩，引著幾人邊往里走邊道，“穿過前廳有座小花園，一般這個時候，章千戶都會在那里，三位等下直接過去就是。”

馮大頭嘴巴張了張，知道有些不合適，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劉兄，請問在下的那幾個丫頭，不知被安置在何處？”

“馮兄弟還得多走幾步路！”

那漢子見馮大頭一臉疑惑，哈哈笑道：“章千戶可把馮兄弟的家眷看護的緊，專門劃了一個院子供她們居住。馮兄弟等下述過公職之后，徑直去尋西跨院即可。”

馮大頭將“西跨院”三個字記在心里，此時聽到三人安然無恙的訊息，心中也輕輕舒了一口氣。

他真怕自己出去的這一日功夫，自家后院出了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