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不聞‘時勢不可盡倚，貧窮不可盡欺，世事翻來覆去，須當周而復始’?”

馮大頭在“晴”字后面又添上一個“雯”字，口中繼續說道：“俗語有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人呢，可能不得時一陣子，但不會不得時一輩子。你以前沒有學文識字的機會，現在我來教你就是。”

他低頭看著被自己半圈在身前的小丫頭，挑眉道：“只要你不嫌棄你家少爺，是個連童生試都考不過的書呆子就成！”

“少爺才不是書呆子，少爺只是一時不得志而已！”晴雯仰著腦袋，眼神純粹又堅定，“對面老爺子都說少爺是‘錐處囊中、其末立現’的有才之士，章千戶之所以肯與少爺稱兄道弟，定然也是看到了少爺身上的潛力！”

看著她滿臉認真的表情，馮大頭哈哈笑道：“那就承我家晴雯吉言，希望哪天你家少爺真能考得秀才和舉人，從而光耀門楣！”

其實這貨心里明白，不管是馮老爺子還是章鴻，之所以對他另眼相待，一個是覺得他背后有個能提供“特效藥”的龐大組織，另一個看重的是他手上的功夫和救死扶傷的能力。

跟他的學業如何，壓根兒沒半點兒關系……

小半個時辰之后，晴雯總算學會了書寫自己的名字——只是白紙上的字跡，實在有些不敢恭維也就是了。

馮大頭將頭扭到一邊，一臉淡定道：“吶，你看，寫字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吧？”

晴雯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滿是黑色的墨跡，就連臉頰上都不知何時蹭到了一點兒。

小丫頭看著自己的“杰作”，滿眼的不開心：“少爺，這可比拿繡花針難太多了！”

馮大頭從她手上接過毛筆，手腕一轉在旁邊寫下一行大字，邊寫邊念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他寫完又自個兒欣賞一番，只覺筆鋒蒼勁有力，自我感覺已經恢復巔峰之時的八成功力。

“這副對聯兒送你了，希望我們家的晴雯小丫頭從此不急不躁、持之以恒。”

馮大頭說話間伸手試了試，見筆墨已干，便將紙張折起來，遞到她手中：“畢竟是自己第一次寫的字，留著吧。以后回想起來，說不定也是一段難忘的經歷。”

晴雯對自己親手寫的東西沒什么留戀，但上面有自家少爺對自己的鼓勵，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鄭重的將折疊整齊的紙張接過來，暗暗決定等以后安定下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將其裱起來放好：“婢子有幸遇到少爺，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馮大頭微微一笑卻沒搭話，晴雯前世有沒有在佛前祈禱他不知道，但這貨清楚自己走到這一步，確實是用了兩輩子。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丫頭，真心笑道：“你且先在這里休息片刻，我去后院看看可兒和欣兒兩個丫頭。”

晴雯朝外瞅了瞅，猶豫道：“少爺，如今時辰已經不早，要不我們今天提前打烊，也好讓婢子將屋里的東西收拾一番？”

馮大頭也覺著今日不再會有患者上門，點頭道：“隨你吧……”

他本想著門板可以暫時不用合上，說不準還真有一兩位病患——不過轉頭一想還是算了。

畢竟自己守了那么多天，也只接到幾個對面老爺子推薦過來的患者。

哪能那么巧，就在自己關門的這片刻功夫恰好來了人？

他的視線從門外掃過，只見自家藥鋪前一如既往的冷清。

“真是——令人失望的城市……”

馮大頭嘀咕一聲，轉身走向后院。

庭院中沒見到兩個小丫頭的身影，倒是正房中不時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馮大頭眼神瞟向客房，章鴻所在的地方一片靜謐。

如果不是通過系統的檢測能切實“看到”里面有人，他真要懷疑這些家伙是不是偷偷跑了。

“咦，少爺？”

就在這時，從正房門口經過的可兒，看到了站在小院中的馮大頭，趕忙笑著迎上來：“少爺，我和欣兒已經收拾了大半兒，正想去前廳喊少爺過來瞧瞧哪些該扔、哪些能留，不成想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少爺的蹤影。”

“除了一些字畫之外，其它的都沒留下來的必要。”馮大頭應了一句，跟著她慢慢朝正房走，嘴上漫不經心道，“可兒先前說自家沒讀過幾本書，不知讀過的都有哪些？”

可兒臉色一黯，頃刻間又恢復過來，柔聲細語道：“早些年可兒的父親曾為我們兩姐妹特意尋過老師，是以讀過一些啟蒙之物以及《四書》。不過我們姐妹多以識字為主，對文章多是囫圇吞棗……”

這時欣兒聽到聲響也跑了過來，亦步亦趨地跟在兩人身旁。

馮大頭對她點點頭，又笑著對可兒說道：“可兒可能讀過《增廣賢文》？”

可兒輕聲道：“回少爺，讀過。”

馮大頭緊接著道：“還記不記得內容？可還能背上一段兒？”

“能！”可兒回了一句，開口誦道，“昔時賢文，誨汝諄諄。集韻增廣，多見多聞。觀今宜鑒古，無古不成今。知己知彼，將心比心。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相逢好似初相識，到老終無怨恨心。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她剛背到“易反易覆小人心”一句，馮大頭忽然擺擺手，呵呵笑道：“可以了！隔了那么久還能記起來這么多，可兒的小腦袋果然好使！若是個男兒身，說不定能金榜題名、跨馬游街！”

小丫頭莞爾笑道：“不敢當少爺的夸，婢子只是讀書少，腦子空，所以記得牢一些罷了！”

三人說話間走進臥室，馮大頭這才發現在外間又擺了一張小床。

可兒介紹道：“晴雯姐姐說里間沒有合適的地方，我和欣兒暫時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