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馮大頭自然懂，他也知道章鴻如此豪爽大方的原因所在。

只是當一扇嶄新的大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哪怕嘴上說著不信，馮焱還是忍不住要走過去推一把。

他沒見過，不代表不存在。

不親身入局走一遭，心里總會有遺憾。

跟老章天南海北的扯了半炷香的功夫，馮大頭正要起身離開，前廳的藥鋪方向陡然響起“啪啪啪”的拍門聲，急促又凌亂的呼喊隨之傳來。

“郎中在不在，快開門！”

“我家女兒身體不適，煩請幫忙出手診治！”

“病情嚴重，耽誤不得啊小郎中！”

“請小郎中施以援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見死不救豬狗不如……”

馮大頭：……

章鴻半躺在床頭哈哈大笑：“小兄弟，門外這些人，好像有些來者不善啊？我這兒有塊令牌，多了不敢說，保小兄弟一月安寧還是能夠做到的。怎樣？要不要拿去試試？”

馮大頭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老章，你也不怕說大話閃了舌頭。要是你手里的東西真有用，你還能躲在我這里出都不敢出去？”

“你不是想去巡鹽御史府嘛？沿著門前的街道一直往前走，再拐上兩個彎兒，就能瞧見那座恢弘的建筑。你要是覺得行動不便，我再幫你雇幾個轎夫，如何？”

章鴻聞言一愣，瞬即搖頭笑道：“小兄弟此話不假，老夫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竟然還存有癡心妄想，實在不該！”

說話間又在床上摸了摸，馮大頭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章鴻才抓起一塊暖白色的方形玉佩，朝他遞過來。

“這枚玉墜乃是一位高僧所贈，老夫被小兄弟所救，暫時無以為報，只好借花獻佛，還望小兄弟不要嫌棄。”

馮大頭見他眼神誠懇不似作偽，也知道有些漢子習慣受恩必報、快意恩仇，自己一直拒絕反而可能讓對方心生芥蒂。

再說一塊玉佩而已，雖說值不少銀子，但跟性命相比還是不值一提的東西，拿了也就拿了。

他伸手接過一瞧，只見上面刻著一池殘荷；翻過面，又成了一座身處于云霧繚繞之中的古寺。

章鴻見他看的入神，笑道：“此物曾在寺中供奉九九八十一天，日日浸潤佛家香火，佩戴于身具有安神醒腦、驅邪避兇、遇難呈祥之效。”

“哈哈，那就借老哥兒吉言！”

馮大頭哈哈一笑，龍行虎步地朝門外走去：“晴雯，走，隨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是哪尊大神不請自來！”

晴雯重重地“嗯”了一聲，心道這些人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這兒鬧事。

要知道，小郎中可是敢一腳將衙門捕快踢出門外的主兒！

不僅膽子大，武功更高！

由于昨天的印象過于深刻，小丫頭絲毫不為自己的新主家擔心……

兩人越往前走，門外的喧鬧聲就越清晰。

等到掀開門簾，就連那些原本隱藏在喧囂之下的低聲交談，都能略辨一二。

晴雯被偶爾傳來的污言穢語氣的臉色一寒，如今她已成為這間藥鋪的一員，罵自己的主家跟當面打自己的臉沒啥區別。

她冷哼一聲，氣沖沖的就要去開門。

沒想剛邁出一步，身后忽然傳來馮大頭的吩咐。

“你去柜臺后面待著，這種事兒我來。”

馮大頭生怕晴雯被門外的糙漢誤傷，也擔心其中混雜著心思不純之人，怕他們趁著混亂占小丫頭的便宜。

如今晴雯已經是他的人，被人動一下手指頭他都心疼。

小丫頭雖是有些不解，但還是乖乖的朝后面走去。

馮大頭走到門前，正要打開門閂，就聽外側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倏然傳來。

“二哥，你說這孫子這么久不開門，是不是怕了，昨晚趁著夜色特么的跑了？”

他話音剛落，緊接著響起一道公鴨嗓：“你是不是跟小寡婦睡多了，把腦子都睡沒啦？特么那么多雙眼睛在這盯著，他還能變成鳥飛到天上去？”

又有人接話道：“聽說這兒的主家昨天新買了一個丫鬟，長得水靈靈的很是標致。嘿嘿，說不定是晚上折騰的太久，這會兒還在床上躺著……”

“據說哈據說，姓宋的就是因為這個，才跟人起了沖突……”

“被人一腳踹到三丈開外……”

“從柳郎中那兒傳來的消息，說是斷了三根肋骨。”

“是個狠角色啊……”

公鴨嗓道：“怕他個鳥！等下門一開，我們就一起沖進去……”

他話未說完，就見房門突然打開一道縫，一個臉色很臭的少年就站在距他不到半丈的地方。

“沖進來干什么？嗯？”

少年的聲音不大，聽在眾人耳中卻有種莫名的壓力，亂糟糟的場面轉眼間安靜下來。

公鴨嗓怔了一怔，方才那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一只巨虎臥在跟前。

倒是跟在后面的小弟由于距離稍遠，沒有受到太多影響，順著馮大頭的話頭就接道：“啊哈哈，沖進來——沖進來當然是看病啦！”

經過這么一個緩沖，公鴨嗓也恢復了過來，心道都怪自己昨晚玩的太嗨，這特么都出現幻覺了。

他搖了搖頭，邊往里擠邊道：“就是嘛，到藥鋪不拿藥還能干嘛？難道過來買壽衣啊？”

馮大頭原本已經打算讓開位置，畢竟雖說門外的這些人擺明了是來鬧事，但至少到目前為止也就是口頭兒上肆無忌憚了些。

哪想他身子剛動了動，就有人非要站出來找抽。

眼見公鴨嗓伸手來推，馮大頭上身一轉一回，一記鐵山靠“砰”的一聲撞了上去。

若不是最后關頭留了三分力，這人至少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滾地葫蘆似得摔出三五米，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喚不停。

圍在門外的眾人頓時忙作一團。

“二哥……”

“你這小郎中敢搞偷襲？”

“哎呀，我們只是來問個診，你這小郎中怎能出手傷人？”

“快把二哥扶起來！”

“特么的去報官！”

“狗日的不拿出十兩銀子，這事兒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