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虛師太思量片刻，沒敢冒險浪費時間趕回清涼臺，就在附近找了個處干燥的山洞，抱著自家徒兒躲了進去。

此處洞穴不深，一眼就能望到底，最多不過三五丈遠。

地面倒是還算平整，甚至靠著石壁的一側還有一大塊黑色板巖。

凝虛師太三兩步走到近前，將妙玉輕輕放到大石塊上。

隨即返身回到洞口，從周圍拖來些雜草樹枝，將此處稍稍遮掩了一番。

不知是不是馮大頭臨時泡制的藥汁起了作用，這時妙玉纖長的睫毛動了動，一雙妙目緩緩張了開來。

然而小尼姑似乎做了什么噩夢，張口就怒道：“放、放開我……”

凝虛師太見身后有動靜趕忙進來，正好聽到妙玉所言，立時臉色一寒。

她深知正值金釵之年的自家徒兒，不敢說傾國傾城，至少也是明眸皓齒、楚楚動人。

那姓馮的小賊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正是貪色好奇的年齡，與自家徒兒孤男寡女待在一起……

哼！

凝虛師太原本就不信那狗賊能把持的住，然則妙玉生命垂危，她不得不將這些雜念先放到一邊。

就連自家徒兒衣衫的凌亂和褶皺，她也權當自己眼瞎沒看見。

直到這會兒聽到妙玉親口之言……

凝虛師太只覺一股惡氣從膽而升，她恨不得立刻、馬上把那姓馮的小賊抓到跟前，用手中寶劍一劍一劍將其慢慢捅死！

“玉兒別怕，師父在！”

凝虛師太心頭滴血，但還不得不擠出笑臉來安慰自家徒兒，強笑道：“那小賊已經被師父趕走，現在沒人能再傷害你，玉兒且安心就是！”

妙玉見到師父出現，一直懸著的心終于放松下來。

繼而想到這幾日的遭遇，眼眶沒來由的紅了起來。

她嘴唇動了動，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心中，可說出口的，卻只有兩個字：“師父……”

兩人名為師徒，但凝虛師太一直把她當女兒養。

此時看到妙玉委屈落淚，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只是此時不是傷感的時候，她強忍著暴走的沖動上前一步，攙扶著妙玉，讓她慢慢坐起身來，口中柔聲道：“玉兒有什么話，待會兒再說，你先攢些體力，等下師父幫你逼毒。”

這一打岔，妙玉也稍稍緩了過來。

說起來那百面魔君雖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一心想從師父這拿到劍譜，是以對自己還算禮遇。

至于那姓馮的……

雖說占了自己不少便宜，不過也都是權宜之計。

甚至嚴格說起來，他對自己還有兩次救命之恩。

這人武功不高，也不知道是怎么從師尊手中逃出去的……

想到這些，妙玉忍不住開口道：“師、師父，你沒傷到那人吧？”

正在調息的凝虛師太聞言一愣，她盤膝坐在后方，倒是看不到自家徒兒的表情。

然則從這語氣也能感覺到，她對那惡賊的恨意似乎并不深……

“果然是——女兒外向么？”

她心中一酸，沒好氣道：“那小賊奸猾，用你作擋箭牌，師父拿他也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他溜走！”

妙玉沒覺察出師父語氣中的不快，聽到兩人沒有交手，她眼睛一亮，小聲道：“那就好！”

心中暗想江湖兒女恩怨分明，那小賊此次確實是幫了自己，不能因為兩人先前有仇，就讓其明明做了好事，反而得到惡果……

然而這句話聽在凝虛師太耳中，卻讓她的心沉了又沉。

她緩了緩，這才長舒一口氣，凝聲道：“屏息凝神，師父要幫你逼毒了！”

待妙玉應了一句之后，她雙手陡然一上一下合于胸前。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見兩掌之間不斷有白煙冒出。

凝虛師太又等了片刻，直至噴出的煙霧將兩人完全籠罩，她口中低喝一聲，雙掌立即分開，瞬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別貼到妙玉背后的至陽穴和會陽穴上，口中同時提醒道：“暗運玄功，莫要分神！”

隨著白霧越來越濃，她又移掌于兩側心俞穴，隨后又至膽俞穴……

妙玉只覺體內似有火在燒，臉上的汗珠像淌水一樣不住的往下落。一身薄衫，幾乎已貼在肌膚上。

小半盞茶的功夫之后，她陡然“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

只見那血液呈焦黑色，落到磚石上隱隱有股腥味兒。

凝虛師太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前，手中拿著馮大頭特意留下來的水壺，柔聲道：“體內毒素已經去了大半兒，剩下些許只需靜養幾日，自可無礙。玉兒，且先漱漱口吧！”

“勞師父費心了！”

妙玉虛弱的答了一句，接過水壺灌了一小口。

凝虛師太坐到一旁，邊調息邊笑道：“你我師徒之間，何須如此生分？”

妙玉轉頭看過去，這才發現師父額前掛滿了汗珠，一身長袍也早已被汗水浸透。

凝虛師太轉眼瞧見她眼中的擔憂和關切，渾不在意地笑道：“不過是體力耗費大了些，稍稍打坐片刻就能恢復。師父之前又不是沒這樣過，玉兒何必大驚小怪？”

說完她話音一轉，又道：“倒是那小賊臨走之前，說他乃是從百面魔君手中將你救了出來，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妙玉輕聲道：“弟子一直被關在石洞中，沒看到他們之間的打斗。不過那姓馮的能找到百面魔君的洞府，又能引動機關打開石門，想來其所言應該不假?！?

凝虛師太垂眸思索一陣，暗想百面魔君敗于這人手上之事，看來八九不離十。

只是那日所觀，姓馮的武功并不高明——難道在扮豬吃虎？

她眼神一轉，不動聲色道：“玉兒可知，那小賊為何會好心救你？”

聽到師尊所問，妙玉頓時想到那山洞中令自己不解的一節，于是皺眉回道：“師父，根據那人所說，他當時以為被百面魔君抓到的乃是其故人，救下徒兒只是陰差陽錯而已。不過他后來又講，讓徒兒十個月后去還他救命之恩，不知有何深意。”

十個月？

凝虛師太臉色一變，瞬間柳眉倒豎：“那惡賊——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