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林縣,長街中央。
鎮(zhèn)魔校尉沈冰璃立于馬上,手執(zhí)一柄金玉長纓槍,
身后紅色披風迎風大擺,發(fā)出颯颯聲響。
五名鎮(zhèn)魔使,均為鍛骨關(guān)的強者,身穿甲胄,手持銀刀,策馬緊跟其后,
端得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先前在南華縣,沈冰璃巡城七日,各種尋氣望妖的手段用盡,卻毫無所獲。
如今在這南林縣,她反倒希望真出現(xiàn)那么幾個妖魔鬼怪,也好讓她多攢些功績,回鎮(zhèn)魔司領(lǐng)賞。
剛剛突破氣血境,便被提拔升任南陽郡的鎮(zhèn)魔校尉。
此后流言蜚語四起,說她是仗著父親在云州鎮(zhèn)魔總司的地位,才能夠那么快就被提拔。
為了證明自己,堵上那些人的嘴巴,她立功的心,比誰都急切。
“看來這南林縣也是個看不見半根妖魔掉毛的地方,也忒沒意思…”
一個臉上長滿大髯的鎮(zhèn)魔使,左右瞅瞅同僚,小聲嘟囔起來。
“依我看,上面門清著呢,這兩縣城就不是啥能立功績的地方。“
“你想啊,咱們大人何等背景?那是云州鎮(zhèn)魔總兵沈林的寶貝女兒!”
“真舍得讓她獨自斬妖除魔?身陷險境怎么辦?靠我等煉體境的菜鳥能救下大人嗎?無非是做做樣子罷了…
“咱們也別多想,就當放個假,養(yǎng)養(yǎng)身體。真要攢功績,還得回妙空山,跟山上那群妖魔拼命去!”
他身旁有個留著精干寸頭的鎮(zhèn)魔使,身后背著一口大鍋,不知真名為何,但旁人均喚他為趙鐵鍋。
趙鐵鍋越聽越離譜,趕忙低聲提醒:
“夠了,你少說兩句,被大人聽見可就壞了。”
“再怎么說,大人可是實打?qū)嵉臍庋常@點做不了假!”
大髯汗子不以為意,嗤笑一聲:
“沒事兒,聽不見,我說話聲音小著呢…”
“而且氣血境有什么了不起?藥罐子泡出來的氣血境,有幾把刷子,還真難說!”
與此同時,那大髯漢子抱怨的聲音從頭到尾,一句不落地傳進沈冰璃耳里,
她修長五指緊緊攥住韁繩,氣得渾身發(fā)抖。
若是在沈家,有人敢這般陰陽怪氣在背后蛐蛐她,她必割下此人舌頭喂狗!
可她明白,教訓(xùn)下屬簡單,可發(fā)作完后,事情傳回鎮(zhèn)魔司,對自己的名聲更是雪上加霜。
“沈大小姐斬不了妖魔,卻拿手下出氣。”
“……”
這回她下縣巡查,故意沒帶沈家給她安排的鎮(zhèn)魔使,就是怕斬了妖魔歸來,也被人說是沈家為她“保駕護航”。
叮鈴鈴,叮鈴鈴~
剛剛穩(wěn)住脾氣,掛在腰間的“尋妖鈴”驟然響起,振個不停。
清脆鈴聲打破先前沉悶氛圍,眾人立刻神色警覺,逡巡四周。
尋妖鈴乃鎮(zhèn)魔司法器,若在附近尋到妖魔氣息,便會振動個不停,以作警示。
一般武夫也能尋妖氣,但能聞到的范圍,和鎮(zhèn)魔司特制的法器,無法相比。
“是氣血境!”
“眾人警戒!”
妖魔氣息猛然靠近,沈冰璃作為氣血境武者,五感遠強于其他煉體境的鎮(zhèn)魔使,最先判斷出這妖氣的境界。
聽聞是氣血境的妖魔主動朝著眾人襲來,鎮(zhèn)魔使們頓時大驚失色。
“氣血境妖魔怎會出現(xiàn)在縣城?”
“這妖魔竟敢如此猖狂?!”
一時間,夜空中陰風乍起,呼呼作響,仿若鬼魅哭嚎。
一條赤練大蟒不知從何處現(xiàn)身,張著血盆大口,以迅雷之勢直奔沈冰璃襲去。
“大人,小心!”
先前維護沈冰璃的寸頭漢子,舉起長刀,第一個飛躍而起,想替她擋下這一擊。
但他身軀飛到一半,一柄金色槍頭卻震在其胸膛,硬生生將他擊退。
“退下!”
沈冰璃大喝一聲,兩腳蹬在馬背,借力縱身一躍,手執(zhí)長纓槍如蛟龍出海,頂著偌大蛇頭直刺而去。
同樣是氣血境,手中還有家傳法器相助,有何可懼?
那赤練巨蟒見她舉槍刺來,蛇頭靈活一轉(zhuǎn),巧妙錯開金槍方向,接著身軀一卷,如同一道紅色閃電,將沈冰璃緊緊縛住。
“哎呀,糟了!”
“沈大人一點實戰(zhàn)技巧都不懂!”
“中了蛇妖的奸計了!”
先前編排沈冰璃的大髯漢子,見她才一個回合被蛇妖鎖住,急得直跺起腳來。
“蠢貨,還不救大人!”
寸頭鎮(zhèn)魔使是幾人之中資歷最老一輩,他一聲令下,帶著其余幾人齊齊舉刀向蛇妖砍去。
可那蛇頭猛地吐出一陣霧氣,幾人霎時眼前一片朦朧,腳步像是被什么東西拽住,絲毫前進不得。
大髯汗子一人獨自落在后面,見此情景,心中一慌,竟然直接轉(zhuǎn)身開溜。
“算了,我何必送死。”
與此同時,陰冷粘稠的蛇身將沈冰璃的身軀緊緊卷住,盡管她使出全力掙扎,卻依舊無法動彈。
眼看肉身之力難以掙脫,沈冰璃抓住紅色巨蟒口吐妖風的間隙,神識大動,金槍脫手飛走,空中一個急轉(zhuǎn)掉頭,如同一道金色流星,直刺向巨蟒的七寸蛇身。
噗嗤~
金槍刺穿赤練,在墨色中濺起一捧炸眼的猩紅血液。
“哎呀,好疼!”
“你個賤人,竟然用法器偷襲本仙師!”
巨蟒吃了痛,本能地松開蛇身,順便還吐槽了兩句,發(fā)出有些奶萌的女聲。
沈冰璃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五指朝空中一握,金槍迅疾飛回掌間。
圓月之下,紅色長袍迎著陰風獵獵鼓動。
沈冰璃高挑挺拔的身軀立在眾鎮(zhèn)魔使身前,舉起金槍指向赤練巨蟒。
“無恥妖魔,還敢妄稱什么仙師!”
“你我再戰(zhàn)一輪!”
沈冰璃作戰(zhàn)之心已經(jīng)燃起,但沒想到那赤練巨蟒卻收起妖風,張開巨口緩緩說道:
“算了,我來不是跟你打架的,只是試試你身手。”
“我來是想告訴你,隔壁南華縣有妖魔作祟!”
說完后,蛇頭張開巨口,鼓動身軀,竟吐出一只圓潤虎腦。
“這只幼虎,我替你們斬了。”
“但我實話告訴你們,他老子還藏在南華縣呢。”
“你們趕緊給我斬妖除魔去!”
語畢,紅色巨蟒陡然轉(zhuǎn)身,倏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見蛇妖離開,寸頭大漢劉剛連忙去將地上的虎腦撿起,湊到鼻頭仔細聞了聞后,跑到沈冰璃身邊。
“大人,這幼虎腦袋確實來自一只煉體境的妖魔。”
“若那蛇妖所說不假,南華縣還有妖魔藏身,恐怕百姓危矣……”
沈冰璃點點頭,正欲說些什么時,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喚打斷。
“大人剛剛刺穿蛇妖那一槍,真是威武啊!”
原來那大髯漢子剛剛也沒有完全逃跑,只是遠遠找了個掩護,躲在暗處,偷偷窺探戰(zhàn)況。
見蛇妖走了,這才屁顛屁顛地又跑了回來,上來就是一個彩虹屁。
“我剛剛見沈大人危難,想著去找縣衙搬救兵,還沒走多遠,沒想到沈大人您那么快就把蛇妖逼退,當真是女中豪杰!”
沈冰璃見其一副小人嘴臉,實在是心中作嘔,怒氣沖天。
懶得與他廢話,金槍上揚,劃出一道金光,一顆腦袋便拋飛在空中。
“此人臨陣脫逃,當場斬殺。”
“其余人,上馬!速回南華縣!”
隨著一聲令下,眾人策馬奔騰,融入無盡夜幕之中。
……
南華縣,縣衙。
大堂之上,沈冰璃負手而立,冰冷目光俯視著地上劉差頭的尸體。
挺著肥膩肚子的知縣老爺,站在沈冰璃身邊,眼皮耷拉下來,不時還捂起嘴巴打個哈欠,顯然是還沒睡夠。
何差司微微躬著身子,小心立在尸體旁,額頭上已經(jīng)泌出一些冷汗。
他心中有些意外,為何鎮(zhèn)魔司的大人們也會出現(xiàn)在知縣府邸?
鎮(zhèn)魔司當真如此料事如神?
本來他的心理預(yù)期,最多是當面跟知縣老爺稟報,
沒想到此時竟要直接面對鎮(zhèn)魔校尉的盤問,心中稍顯慌亂。
“照你所說,你手下的差役在巡夜時,發(fā)現(xiàn)一疑似妖魔的尸體被詭異飛蟲擄走,接著他向直屬的差頭稟報,察覺出差頭異樣,將其斬殺,也就是這地上的蠱魔?”
沈冰璃櫻唇輕啟,開口問道。
何差司趕忙點點頭:
“確實如此。”
沈冰璃頓了頓,想起蛇妖吐出的虎腦:
“那疑似妖魔的尸體,是否丟了腦袋?”
何差司眼睛微瞇,思考了一瞬后,有些沒底氣地答道:
“我并非親眼所見,但我手下的差役,好像有提起過,那是具無頭尸。”
一旁昏昏欲睡的知縣,終于找到一個插話的機會,伸手指責道:
“好像?”
“你是怎么辦事的?”
“你直接將那差役一起帶來不就完了。”
何差司臉上露出些許難堪,慌忙解釋起來。
“小墨鄉(xiāng)與縣城有些距離,那差役又剛剛與蠱魔激戰(zhàn)一番,我便想著讓他先休息。”
話還沒說完,那知縣眉毛一挑,一臉疑惑地問道:
“你手下那差役那么狠?能砍死這蠱魔?”
何差司如實回道:
“那差役名為陳墨,已經(jīng)將刀法煉至大成,加之這蠱魔又輕敵,才能斬了他。”
兩人話語間,沈冰璃邁步走到尸體旁,玉手探向血腥刀口處,心中微嘆:
“這一刀不止是大成。”
“還夾雜了一股勁力。”
“似乎是火屬性的勁力。”
她略微抬眸,出聲令道:
“隨我去小墨鄉(xiāng)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