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雀碼頭，匯豐銀行大廈。

“恭喜，我們的合作生效了。”

羅莎莉最后一次簽完名字，放下合同強調道：“匯豐銀行會立刻將資金匯入貴基金賬戶。”

“合作愉快。”

西奧多這次主動伸出手，莉芙站在他身邊，三人互相握手合了張影。

背景板是坐滿辦公室的法務、財會農奴，其中有一位中年男人表情緊繃，看起來很不忿的樣子。

這家伙是位民事律師壓根不懂金融法，奈何他是莉芙學姐的父親，白嫖一份法律顧問費用，羨煞在場眾多農奴同行。

他們在這間會議室里整整熬了三個半通宵，才搞定西奧多三人此刻談笑風生簽下名字的合同。

匯豐銀行從巴林銀行收購‘斯圖爾特家辦630萬鎊信貸債權’，隨后經協商，允許斯圖爾特家族將債券抵押物即50畝地塊捐贈給‘綠洲基金’。

綠洲基金管理人為羅伊·彭寧頓，引入公益環保組織濕地守護者為監督機構，特聘環保明星人物奧利維亞·溫斯特擔任基金監督人，年薪15萬英鎊。

綠洲基金承諾將以維護12英畝濕地生態為目的，有限度開發剩余地塊獲取維護資金，并通過匯豐銀行發行類REITs的混合型私募房地產證券產品，買方為斯圖爾特家族辦公室在澤西島的海外信托。

斯圖爾特家族海外信托，把這筆REITs產品的受益權，抵押給匯豐銀行進行貸款。

由于地塊商業開發預期收益可觀，再次經過協商，雙方最開始的630萬鎊信貸債權提前終止注銷。

匯豐銀行額外給斯圖爾特家族海外信托提供500萬鎊現金貸款。

所謂借尸還魂即是如此，來自倫敦魔術圈律所的頂級農奴團隊，雖然干起活來吭哧吭哧累得沒人樣，但他們真能創造出魔術般的華麗杰作。

稅務部門想要凍結這份資產，需要通過結果一層一層逆向追蹤，定點爆破每個節點。

還魂是目的，借來的尸體則是最堅固的防火墻，反正比央行金庫那扇青銅大門堅固的多……

西奧多有充足時間，在巴林銀行掐死他之前，先掐死對方。

“莉芙學姐，感謝你的配合。”

匯豐銀行大廈就在加拿大廣場，簽完合同眾人集體前往隔壁商業樓的一家酒店，乘坐電梯下樓的間歇，西奧多湊到莉芙學姐身邊增進感情。

待會兒的公益捐贈發布會兼慶祝酒會上，環保明星是主角。

畢竟幕后交易流程搞定了，臺前還需要她用日漸起飛的公眾影響力，將土地性質變更流程速度粉飾的美觀點。

“綠洲基金初創，管理團隊缺人手，如果能邀請你父親加入擔任法律顧問再好不過，另外你也可以推薦幾位適合的員工。”

一行人烏泱泱走在街上，西奧多放緩腳步跟在隊伍后面，提前兌現部分報酬。

剩余部分需要等到地塊開發完畢以捐贈形式給予濕地守護者，組織高層們領工資，基層員工賺津貼差旅，吃肉喝湯分配合理。

莉芙貌似還有點不太喜歡這樣直白的對話，她尷尬地說：“我會協助羅伊先生盡快組建團隊的。”

“莉芙，走快點，大家都在等你！”

兩人正說著悄悄話，前方傳來大聲招呼，她父親黑著張臉回首緊盯西奧多。

“你先去吧，加油，我相信你能做好。”

“西奧，我爸爸他只是有點擔心我……你知道的，事實上我自己現在也跟做夢一樣，完全沒想到會參與進這么大的項目。”

莉芙愈發尷尬的解釋，緩和道：“我爸爸會慢慢接受事實的，等他看到濕地公園建成，一定會理解我們。”

“沒錯，濕地公園，到時候我們一起邀請他來濕地公園看候鳥。”

西奧多抬手拍拍她肩膀，莉芙臉蛋微紅攏了攏耳畔碎發快步向前。

她父親的臉色更黑了，干脆駐足雙手叉腰，直到女兒追上來才算完。

西奧多無可奈何笑了下，心想不是你自己抵押房產把自家女兒送進貴族女校的么，我只是愿意接賭注的莊家而已啊。

“西奧多侯爵，我們聊聊如何？”羅莎莉見縫插針出現搭話。

西奧多聳聳肩膀：“沒空。”

“巴林銀行并非上市公司，如果你想操作“看跌期權”，可能需要一點定制化的工具，匯豐銀行恰好有實力也有意愿與您共舞。”

“我會考慮。”

“侯爵閣下，距離新的一年，只剩27天了。”

“所以這十多天時間，你一直在思考如何攻克我嗎？”

“……這十多天時間里，令我堅定了與您共舞的意愿。”

“那就等我考慮清楚吧，耐心點，不會很久。”西奧多最后答復。

羅莎莉扶了下金絲邊眼鏡腿展露期待笑容，匯豐這段時間并沒有閑著，再過月余便能拿出一份完整的做空報告。

屆時侯爵閣下再想交易主動權，可就拿不到好價碼了，她發自內心無比期待。

…………

【泰晤士報訊：“倫敦肺葉”重生，侯爵的環保豪賭——第九代赫爾侯爵西奧多·珀西·斯圖爾特，于昨日宣布……此舉被視作對伯克利集團商業開發計劃的強勢反擊，亦為近年來英國政壇罕見的“貴族公開介入環保運動”事件。】

【每日境報訊：新貴族精神的精神覺醒……斯圖爾特侯爵強調，商業利益不應凌駕于生態傳承之上。斯圖爾特家族愿以行動證明，貴族榮耀與環境保護本應共存……】

【觀察家報：奧利維亞·溫特斯表示，該地塊棲息著30余種瀕危鳥類及濕地植物是泰晤士河口生態的關鍵一環……而此次捐贈標志著民間環保力量的階段性勝利，她會努力推動濕地公園的開發……】

“早。”

議會大廈，五旬先生懷抱數份今日份報紙穿過走廊，與霍華德議員的英俊助理擦肩而過，兩人點頭打招呼，背對著分別走進兩間辦公室。

咔噠，辦公室門關閉。

“先生，巴林先生希望約您明晚共進晚餐。”英俊助理站位相隔辦公桌三步之外匯報。

霍華德議員漫不經心問：“他還想要什么？”

“稅務局已經將相關案件移交給特別調查處，需要一段時間深入調查處置。”

英俊助理不自禁語調低沉，他得到的答案是至少需要三個月到半年時間調查，才有可能重新發出資產凍結令。

霍華德放下手中簽字筆抬起頭：“但是斯圖爾特家族絕大部分資產已經被凍結了不是嗎？”

英俊助理無言以對，向一個漏氣的氣球施加再大壓力，它也不會爆掉。

雖然他也不清楚巴林銀行和斯圖爾特家的矛盾真相，但只要前者沒法徹底搞定那位年輕侯爵，資產凍結只是暫時的早晚會結束。

“我的父親曾教育我：你只有一雙手能拿兩個蘋果，如果再想去撿地上的一顆藍莓，會在彎腰過程中丟掉蘋果。”

霍華德手拄著辦公桌指向走廊里側的辦公室：“克拉克，埃利斯是蘋果。”

“巴林銀行是藍莓。”

“伯克利集團是第二顆蘋果，幫幫我們的蘋果，讓那位環保明星閉嘴吧。”

克拉克助理應聲頷首退出辦公室。

昨天，伯克利集團股價大跌5.7%，土壤污染案必須得結束了。

…………

12月7日，星期三。

高盛倫敦辦公室，這家主導著亞太金融市場衍生品交易的投行，奢侈到在會客區懸掛電子顯示屏，實時顯示全球主要金融市場指數。

——日經225指數，昨日收盤點位19677點。

“斯圖爾特侯爵，鑒于我們首次合作，我需要再次口述一遍我們的交易合同。”

會議長桌一側坐著三男一女，三位男人分別來自交易部和法務部門，女士是客戶經紀部經理。

西奧多莫名舒服，他就說匯豐銀行老弱病殘沒眼力見，還是上輩子的老東家會做事，這個搭配味道才對。

“標的資產：日經225指數；以昨日收盤點位為基準，您買入名義價值800萬英鎊（12.8億日元）的歐式看跌期權。”

女經紀一板一眼念著合同：“您需要支付占名義價值6.5%的期權費用，即52萬英鎊+80萬鎊保證金，到期日3月7日。”

“您是否明確交易合同條款，如果無異議，我們可以簽約了。”她最后確認。

西奧多干脆利落提筆簽字，高盛是專業的，這份場外看跌期權交易他沒占到多少便宜。

雙方以昨日日經點位收盤價為基準談下來的期權執行價格，他能賺個幾倍收益，而且高盛十有八九還得通過自身渠道做一手對沖，不會虧。

當然，根據他遞交給伊莎貝拉的做空計劃里，這部分本來就是為了分倉降低風險配置。

盈利大頭是通過瑞銀渠道疊加了場外杠桿，直接做空日經指數期貨。

因為股指期貨是標準化合約，無需協商簽合同，讓羅伊去開個匿名戶，海外資金轉進去，控制好保證金即可。

“我想買一份保險。”西奧多簽完合同提出新交易。

有莉芙學姐站臺，匯豐銀行看好地塊抵押物價值，比原定做空計劃所需本金，多給他貸了100萬鎊，這筆錢可以玩點杠桿更大的活兒。

他看著眼前高盛四人組，苦惱講述道：“我去年購買了一筆巴林銀行發行的債券，如今很擔心它會違約。”

“沒問題，我們可以為您提供相應對沖風險的衍生品！”女經紀毫不猶豫答應。

西奧多連連搖著腦袋糾正：“不，我要的就是保險！”

“呃……您是說字面意義的保險？”

女經紀的目光開始迷離，轉頭看向身旁兩位技術民工，兩位男士咔吧咔吧眼睛，自家好像沒有保險業務。

西奧多疑惑問道：“我聽說摩根大通為墨西哥政府推出了一種定制化的衍生品，好像叫做CDS合約。你們沒有嗎？”

“我必須得說您真的富有見識，對最新金融衍生品技術的掌握度令我震驚。沒錯，我們的確有這樣的衍生品交易服務，目前僅對一些機構性客戶開放。”

女經紀瞬間不迷離的了，斬釘截鐵給出肯定答案，略作停頓饒有興致道：“您不妨先說說您的交易想法？”

“很簡單，我以3%年利息，按季度支付你們保費，如果巴林銀行債券市價跌破票面價值的70%，你們需要照價賠付我。”西奧多簡潔說明交易邏輯。

女經紀笑了，不動聲色遞個眼神，讓兩位男同事跟愣頭青盤道，她自己溜出會議室去查數據。

去年巴林銀行的確發行了2.5億英鎊債券，屬于標準化衍生品合約，可以以此為標的進行定制交易。

2.5億債券票面價值，每年保險費就是750萬英鎊。

巴林銀行發行的這批債券是十年后到期。

此刻會議室里那位年輕侯爵，都敢玩耍看跌期權這類高杠桿復雜衍生品了，多給巴林銀行上兩年保險，貌似也很合理……

“西奧多侯爵，正如我剛剛所講，我們高盛紐約總部的確推出了CDS產品，只針對大客戶提供定制服務。所以如果達不到交易準入許可，我沒有權限。”

女經紀回到會議室里，滿是為難的表達歉意。

身旁一位男同事起身退出會議室，一路沖回辦公室搶來直屬小老板的電子通行證，登陸電腦查看公司內部高權限資料。

女經紀完全是鬼扯，事實上他完全沒聽過CDS是個什么東西。

果不其然，電子資料庫里沒有相關內容。

但女經紀又沒說錯，交易嘛可以談嘛，只要利潤足夠給南極企鵝上保險也行！

男同事隨機應變轉頭查閱巴林銀行去年發行債券的詳細數據。

總計2.5億英鎊債券，票面價值每份100鎊，目前市場價90鎊每份，簡而言之市場認為巴林銀行存在一定風險，十年后債券到期可能還不起錢……

這只是市場的價值判斷，高盛內部自有嚴謹企業風險評估模型，其中巴林銀行信譽評級為雙A，頂級優秀。

“西奧多侯爵，市場對于巴林銀行債券風險判斷呈上升趨勢，我們無法接受債券票面價值跌破70%即賠付的保險執行價格。”男同事回到會議室也笑了。

女經紀配合道：“對我們而言，這筆交易風險和收益不成正比。”

“對您來講也存在一定困難，不如您考慮其他衍生品對沖風險如何？”

男同事補充道，兩人很是體貼為客戶著想。

“這樣吧，我只為巴林銀行去年發行債券總價的40%購買保險好了。”

西奧多露出感謝笑容：“1億債券名義價值，我每年按季度支付6%利息，如果債券市場價跌破50%，你們賠付我。”

律所農奴會魔術，金融民工自當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