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拉我上去……”云瀾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哀求,“求你們……救救阿沅……救救她……”淚水混著血水,從他蒼白的臉上滑落。
謝骨香與蕭景琰對視一眼,同時發力!兩人配合默契,蕭景琰以腰背為軸心,謝骨香拼盡全力向上拖拽。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和粗重的喘息中,云瀾沉重的身體終于被一寸寸拖回了懸崖之上!
三人癱倒在冰冷的礁石上,劇烈地喘息著。海風依舊凜冽,卻吹不散劫后余生的心悸和濃重的悲愴。
云瀾不顧自身的傷勢,掙扎著爬向那座滲出陰寒氣息的墳塋。他顫抖的手瘋狂地刨開冰冷的泥土,指甲翻裂也渾然不覺。蕭景琰想阻止,卻被謝骨香一個眼神制止。她默默走到一旁,解下自己的靛青色仵作外袍鋪在地上。
很快,一口簡陋的木棺顯露出來。云瀾顫抖著推開棺蓋。
棺內,靜靜躺著一個少女。她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正是畫中的阿沅。得益于鮫珠的封存和望海崖特殊的地氣,她的尸身竟真的沒有腐朽,只是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僵硬冰冷。然而,她的面容卻扭曲著,眉頭緊鎖,嘴唇微張,仿佛在無聲地吶喊,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怨毒!一股陰寒刺骨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與云瀾記憶中那個陽光般溫暖的少女判若兩人!
“阿沅……”云瀾跪倒在棺槨旁,看著棺中愛人扭曲痛苦的面容,巨大的痛苦和自責幾乎將他撕裂。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指尖卻在距離寸許的地方停住,顫抖著不敢觸碰。他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阿沅冰冷的衣襟上,化作一顆顆幽藍的鮫珠,滾落在棺底。
“她被困住了……”謝骨香的聲音帶著沉痛,“怨氣纏魂,不得解脫。尋常方法,無法喚醒。”
云瀾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只剩下絕望的哀求:“謝仵作!蕭先生!求你們!只要能救阿沅,讓她解脫!我云瀾愿付出任何代價!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亦在所不惜!”
謝骨香蹲下身,目光凝重地審視著棺中的阿沅,又看向那些滾落的、蘊含著云瀾本命精氣的鮫珠,最后,她的視線落在了自己手中那支真正的、從阿沅畫像上取下的桃木發簪上。一個極其大膽、近乎逆天改命的念頭,在她冷靜的腦海中飛速成型。
“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謝骨香的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在云瀾耳邊炸響。
“如何?”云瀾和蕭景琰同時看向她。
“鮫人泣珠,珠蘊本命精元,乃天地間至純至粹的生命之源。”謝骨香語速極快,思路清晰,“阿沅身死怨結,魂魄為陰寒怨氣所錮。欲破此局,需以至陽至剛之物為引,斬斷怨氣枷鎖!再以至純精元為橋,重續生機!但此舉兇險萬分,稍有不慎,施救者與被救者皆將萬劫不復!”
她看向云瀾,眼神銳利如刀:“云瀾,你愿以自身半身精血、半世修為為引,賭這萬中無一的渺茫機會嗎?即便成功,阿沅雖能復生,卻因魂魄曾染怨氣,受鮫人精元滋養,恐將化為非人非鮫的異類,不老不死,亦無法再入輪回!此等結果,你可愿承受?阿沅……又可愿承受?”
云瀾沒有任何猶豫,他掙扎著挺直脊背,沾滿泥土和鮮血的臉上,是磐石般的堅定:“我愿意!只要能讓她重見天日,擺脫這無邊苦海,付出一切我都愿意!至于阿沅……”他看向棺中扭曲的面容,眼中是無盡的溫柔和痛惜,“她若醒來,是人是鮫,是仙是鬼,我云瀾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只認她一人!若她不愿……我便陪她直到天地盡頭,魂消魄散!”
“好!”謝骨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欣賞。她不再廢話,迅速從藤木箱中取出幾樣器物(這是她和系統討價還價得來的):數枚銀針,一個盛著暗紅色藥液的小玉瓶,還有一把鋒利無比、刃口閃爍著寒光的特制小刀。
“蕭大人,護法,隔絕此地陰寒怨氣,防止外邪侵擾!”謝骨香沉聲道。
蕭景琰神色凝重,立刻盤膝坐下,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一股溫和而渾厚的力量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無形的屏障,將懸崖上這片小小的區域籠罩,隔絕了呼嘯的海風和彌漫的陰氣。
謝骨香深吸一口氣,眼神專注到了極致。她先用銀針飛快地在阿沅尸身的幾處大穴刺入,針尾輕顫,發出細微的嗡鳴。接著,她拿起小刀,看向云瀾:“手!”
云瀾毫不猶豫地伸出左手手腕。
刀光一閃!鋒利的刀刃劃破他腕部的血管!鮮血瞬間涌出!但那血并非尋常的鮮紅,而是帶著一種深邃的、如同大海般的幽藍光澤!這正是蘊含著他生命本源的鮫人之血!
謝骨香立刻將阿沅那支真正的桃木發簪,浸入那不斷涌出的幽藍血液之中!古樸的木簪如同海綿般貪婪地吸收著滾燙的鮫人之血,簪身由原本的褐色迅速轉變為一種深沉而妖異的暗藍,上面簡陋的花紋仿佛活了過來,流動著神秘的光華。
與此同時,謝骨香拔開玉瓶塞子,將瓶中藥液——那是以數種至陽藥材混合朱砂秘煉的純陽藥引——小心地滴在阿沅的眉心、心口和雙手掌心。
“就是現在!”謝骨香低喝一聲,眼中精光暴漲!她猛地抽出浸滿幽藍鮫血的桃木發簪,簪尖對準阿沅的眉心,用盡全身的力氣和精神,狠狠刺下!
沒有血肉被刺穿的聲響。
就在簪尖觸及阿沅眉心的剎那,異變陡生!
嗡——!
一股無形的能量波紋以簪尖為中心轟然炸開!桃木簪上流動的暗藍光華瞬間暴漲,將阿沅整個身體籠罩其中!簪身發出熾熱的高溫,仿佛在燃燒!
“啊——!”棺中的阿沅猛地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是空洞的死寂,而是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怨毒,發出不似人聲的凄厲尖嘯!一股濃重如墨的黑色怨氣如同實質般從她七竅中瘋狂涌出,扭曲掙扎著,抵抗著那暗藍光華的凈化!
云瀾腕部的傷口血流如注,幽藍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涌向桃木發簪,維持著那凈化之光的強度。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身體搖搖欲墜,卻死死咬緊牙關支撐著,眼神死死盯著棺中掙扎的愛人,充滿了無盡的痛楚和期盼。
謝骨香雙手緊握發簪,承受著巨大的反噬力量,手臂青筋暴起,汗如雨下,臉色蒼白如紙。她口中急速念誦著古老的安魂定魄咒文,每一個音節都如同重錘,敲擊在那翻騰的怨氣之上。
蕭景琰的護法屏障也劇烈波動起來,他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壓力。
凈化與怨念的對抗,在小小的棺槨內達到了白熱化!暗藍光芒與濃黑怨氣激烈地糾纏、撕扯、消磨……阿沅的尖嘯聲越來越凄厲刺耳,身體在棺中劇烈地抽搐!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長如年。
終于,在云瀾的血液即將流盡、謝骨香也幾乎力竭的瞬間!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浸入冰水!那濃稠如墨的怨氣在暗藍光芒的持續灼燒下,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猛地收縮、潰散,化作縷縷黑煙,被桃木發簪上流轉的光華徹底吞噬、凈化!消失無蹤!
阿沅身體的抽搐驟然停止!眉宇間那深重的痛苦和怨毒之色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扭曲的五官恢復了安詳。她身上那股刺骨的陰寒氣息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屬于生命的溫暖氣息!